“我帮我爹管过帐本,他那点私产我一清二楚,可从来没有过这红萸坳的帐,亏的赢的,一本没有。多半是些先祖留下来的后人,以为时间久了,地就是他们的。”
墨紫皱眉,“这种事也有可能。不过,老爷既然把地契给你,应该不会也扔给你这么大的麻烦吧?”
“不知道。许是我爹也给不了我别的。麻烦可能麻烦,地契在我手里,打官司也是稳赢的。我不怕麻烦,只怕少了进项。”裘三娘手上的田庄有两处,年净利三千两的肥田果林鱼场,不在上都,倒也离得不远,七八日的车程。
一路快马加鞭出东城门,偏离了官道,眼前风景一变。远山近水,稻田新绿,油花金huáng。刚过午,家家青烟直上。几只燕子,一剪一拍,低时划水,起时入云。一切清冽,好似山水画一般。
入田园村舍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
小衣再次探进头来,说道,“车夫不认得路,去找人问。”
裘三娘回知道了,眼睛没离开账本。
墨紫往外瞧,见一农妇提了饭篮子,在土埂上呼夫唤子,一家人坐在田里,背天向地,大个儿的馒头呼噜噜的饭,一根青葱一个蛋,用她叫不出名字的酱一绊,吃得恁香。她可以肯定,这农妇酿的酒不苦。即便真苦,也有她的丈夫和孩子陪着一起喝,那么苦也是甜。
她,就这么看得入了神,直到马车重新开始跑,一道道水秧子将那三人的身影完全遮盖掉。
“怎么越跑越荒了?”裘三娘终于看完了所带的全部小账本,揉揉眼睛,垂垂腿,发现了外头的异样。
墨紫呃一声。真的,绿田鱼塘和村舍全都从清冽的画面中退了出去,齐人高的荒糙,孤僻站立的灰石,那般狂野,那般放肆,顶天立地,浓墨渲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