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来的一阵海风吹去了一身的冷汗,单方又忍不住猛烈的咳嗽起来。片刻之后,掏出绢帕擦去手中腥红的温热,单方无奈的笑了笑,这海边的生活他终究过不习惯,想来自己已是时日无多了。
九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日日觉得煎熬,可回望来路,又仿若置身薄雾朦胧的幻梦,弹指一挥间,倏忽而逝。
想到这里,单方低低的叹了口气,然后将手中的玉石与珠贝仔细摆在身旁的礁石上。他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九年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国家陷落,他无能为力,只想到了寻死。
以身殉国,以此保留他与他的国仅存的一点尊严,他这样想。
翻涌闷窒的海水使他很快便失去了意识,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身在世人遍寻不得的海外仙山石梧国,救他的是一位方过十六岁生辰的姑娘。
凤凰凝翅欲飞,那姑娘一身白衣胜雪,神情漠然的坐在凤凰背上斥责自己:“既然有命活着便该好好珍惜,旁人想多活几年都未必能有机会。”
他那时想,她一定是这仙境里不识人间愁滋味的隔世仙子,听她说这些话,他只是笑:“你还太小,不知这世上,有些人死了远比活着痛快。”
“我是不懂。”她沉默了许久,最后留下了这句话,乘着凤凰在一棵参天的梧桐树间隐没了身影。
自此之后,他便在这仙境之外遗留的房舍中住了下来。那姑娘时常会来见他,她说她叫石月栖,她的国家允许女子年满十六岁便可出海游历,她原是想去长经国的边境看一看传说中生长在雾婆坡上的白色月昙花,可惜花期未至,她在赶回石梧国的途中发现他落海,顺手将他救下。
“相传月昙花一年只开一次,花开时,整个雾婆坡上便笼罩起层层月影,好似月华遗落人间。”她无神的眸子里只有在讲到月昙花时才会有光亮,长睫下的瞳孔漆黑如曜,便是这世上所有的月华星光也不过如此。
“那明年,你还想去看吗?”单方将手里的玉石珠贝握到温热。
“不了。”眸中光亮顷刻熄灭,海面上的凉风卷起她的发,“昙花一现,只为韦陀。花开一瞬,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
初来到这里的两年里,有月栖相伴,单方也并不觉得孤单,只是渐渐地,她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她坐在礁石上背对着自己说:“单方,我要嫁人了。”
单方一时怔愣未及反应,只见她低眉轻笑:“那是我十分喜欢的人,如今终于要如愿了。”
他还从未见她那样笑过,盈盈似静水柔,脉脉不得其语。只是那笑,终究不是为他。
“既是觅得良人,那便祝你结唐棣之华,琴瑟在御。”
“多谢。”月栖站起身,扔给他一枚火红色的石头,“这元逆石是我的随身之物,你我相识一场,我且将它赠予你聊作纪念。等我嫁过去之后,便不能再来见你了,今日一别,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