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华叹了口气,道:“我的生活是一笔糊涂账,算不清看不明。我现在的感觉就跟当初与你在留仙池水下那般,眼前一片白,什么也看不清,不知方向,故而更不知从何下手。”
莲上静默注视蔓华片刻,而后慢慢道:“不仅仅是你而已。”
“怎么?”蔓华抬起头与莲上对视,片刻后莲上挪开目光,看向高处某一点,声音悠长且清远,“糊涂挺好,很多时候比明了要好。”
“可若不清醒,倒也无法比较两者,就像不知忧伤,便也不得快乐一般。”
“蔓华……”莲上收回目光注视着蔓华,难得有欲言又止的意味在其中,最后还是开口道:“若是离了天宫,别再回来了。”
蔓华抿唇静默半天,犹豫着问:“清阑……也是这样想的?”虽说是问莲上,却更像是反问自己。
“清阑圣君自你走后,去了弗妥山,一直未归。”
蔓华应了声,又是许久无言。最想去的地方,一旦去了不再回来,也就意味不再有别的牵挂了,让过去成为真正的过去。
“莲上,这个世上有没有一种可以改变过去的法术?”蔓华望向莲上时,眸中似有泪光闪烁,神情哀转……
……
判决下来,蔓华被流放至极寒之地,雪渊之巅。曾经夜星仙子受罚所待的地方为雪渊之上,远低于被称为极寒之最的雪渊之巅,修为不高的仙者在上面不出百年皆身死元灭,而流放时间为整三百年。这样的结果下来,蔓华心中竟有些解脱一般。
被押出天牢,押往雪渊时,路上有遇天官,不过都只能离得远远地看着,其中他看见了风亭,被淼宁拉住,望向自己时神色悲恫,欲言又止。这大概是风亭最能克制自己的时候,是一个好开端,于是蔓华对他欣然一笑。之后也看到了来为他送行的莲上,相视颔首示意,想到莲上给他的答复,蔓华却笑着摇了摇头。
莲上的回答是:“放下或是遗忘。”
是非铉神君负责押送他去往雪渊之巅,上封印时,非铉神君还说:“如果你像从留仙池那般完好地出来,我也不跟司命真君了,以后跟你混。”
“别,司命真君我可惹不起。”
非铉神君笑了笑,也看向蔓华身后不着边际的雪山,心中有些许担忧,道:“我此刻都觉得有些凉意,整三百年呐……我知道你想来喜欢睡,但在此地,每一次闭眼,都不知再睁眼是何时,或者永不……总之,你一定要记得少睡,多平心静气地修炼,还要保持体力……”
“难得你跟我说这些话,我都知道。”
“我受嘱托要说完嘛,毕竟风亭灵君难得那么正经拜托我。”非铉神君看了看四周封印,差不多了,便道:“我需得回去复命,蔓华君珍重。”
“嗯。”
……
蔓华在这雪渊之巅行走了几个日夜,发现出了脚下的白雪,就是突出的山包,并无一花一草一木,也无一虫一鸟一兽。这里不被四大明珠的光芒覆盖,但夜幕来临,银装万里,发出莹莹青光,即便夜幕低垂,有月的夜晚,四周亮如白昼;无月的时候,便是下雪的时候,那时候站在山巅,任雪花飘落在身,白了满头,像是过完了平凡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