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下有一层乌青,也不知多久不曾休息。
郭英接过茶盏,却保持着接茶盏的动作未动,“按说,他还未到回京述职的时候,但他以戍边有功老母年迈为由,提前被调回京城。”
指尖触及的茶盏是热的,他却觉得冷,“东夷浪人的事尚未查出眉目,但我父兄的失踪,与陈云有脱不了的干系,只是他一回京,线索又断了。”
宓琬想了想,“为什么要把他调走?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不调走,你还不能确定事情是不是与他有关。这样一来,倒是不用再怀疑了。不论他被调到哪里,你都能再把他找到,问要问的问题。不算断了线索。”
郭英面色一变,惊得放下茶盏,“不好!”
见他转身向外走,宓琬拉住他,“你又要去哪?”
郭英将蒋成叫了进来,“速速派人追上陈云,若无人对他下手,便一直监视他的举动。若有人要他性命,便将他救回来,要活的。”
蒋成感觉到事情不同寻常,立马领命而去。
可这个命令还没有传达出,便得来陈云已在几日前于返京途中遇山匪坠崖下落不明的消息。
郭英重重地坐入椅中,脸色难看,“晚了。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
宓琬此时也想明白了。
对方做了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目的却是要斩草除根。事到如今,这线索才叫真的断了。
蒋成默然退出去。宓琬看着面前这个垂眸呆视的人,有些心疼。
“文渊,你太累了。不如好好地睡一觉?”微微一顿,她又道:“陈云不过是一个办事的人,他背后的人才是罪魁祸首。大家都是天德人,侯爷和世子是天德的大将,还有天德的亲王。他们为什么要对自己人下手?”
郭英呆滞的眸子微微动了动,转向宓琬,“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
一个“又”字,让宓琬莫名心虚。
“没有。我只是不明白。北狄人因为白鹿阏氏给他们带来了福祉而爱戴她,天德人为什么要对护守望天德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见郭英面上露出苦笑,宓琬话音一转,“不过比起原因,将他们找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琬娘,我有时会生出可怕的想法来。如果父兄都不在了,我还戍守这边境做什么?我还保护那些伤害他们的人做什么?我想报仇,将我承受过的痛苦,一一加注到他们的身上。什么皇子,什么王爷,什么高高在上,什么家与国……我若没了家,还护别人的家做什么?我若没了父兄,还护别人的父兄做什么?我若没了你,还护别人的妻儿做什么?我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变成那样……”一双臂膀如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将宓琬的腰身紧紧缠住,他的脸埋在她的腰腹上,“那样的我,了无生趣且麻木,大抵不能称之为一个人了。只是一个复仇的机器,收割人命的魔鬼……”
山竹趴在猫架上睡到半夜醒来找不到宓琬,悄眯眯地寻着声音摸了过来,它的腿如今又细又长,迈的步子优雅高贵,走得近了顿住步子,疑惑地偏脸看向一站一坐的两个人。
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它放轻了脚步,小心地走到郭英的脚边,拿毛绒绒的小脑袋往他脚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