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一句,喘一口:“这个江山,只有交给你才最为稳妥,朕不管你同燕王之间有什么过节,有什么情谊,或是达成了什么交易,你都记着,这个江山,父皇只想把它交给你,只有你能在皇位上坐得稳妥。”
他颤抖的双手,将自己明黄发旧的龙袍撩开,露出里头的一片衣角,夏殊则皱眉,这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皇帝伸出了指头,给他看,虚弱而骄傲地笑道:“朕也无事,拿你母亲这根簪子把指头一根根划破了,立了一个衣带诏,你拿着,日后或有用处。等会儿,等朕闭眼了,你将这片衣带诏撕下来,揣怀里带出宫去。哪怕暂时不能与老大抗衡,日后,日后总有机会,朕总是信你的。”
他无力地伸手,在夏殊则的脑后轻轻地碰了一下,这是夏殊则孩提时,父亲对他最亲昵的举动了。
他低声道:“儿臣并不需要。”
“留着。”皇帝道,“不论用不用得上,都是父皇的绝笔了,你就当父皇求你。”
夏殊则默了片刻,终于点头。
皇帝心满意足,道:“如此便好。”
他伸手将夏殊则的肩膀推了一把,“朕不需要你来送终,见了这一面,便尽早离开,好好地活着,让朕走得安心。”
夏殊则没有走,他冷静地蹲在皇帝身边,将脸埋了下来,至皇帝的薄毯之间,一时眼眶涨红,却没有一个字。
“你啊,向来如此,朕从来不知你心里想的什么,你也不肯跟朕亲近了,朕如今愈发是想不明白。但是,如此也好,帝王心术,本就不那么容易被人揣测……”
“还有一事,朕先前答应你,会替你护住卫绾,是朕没有做到。”
“罢了,你本也恨着朕,不差这一桩事,去罢……”
皇帝望着空洞而华丽的寝宫,双目安静地阖了起来,仿佛睡去。
*
深夜里,齐王追到了宫门处,终于堵住了要疾步离去的皇兄。
“三哥。”
齐王咬牙追了出去。
夏殊则顿步,朝他看了眼。
“三哥你竟要走了?以后,你以后会离开洛阳么?”
夏殊则看着小五这单纯无害的面庞,他还稚气未脱,一身奶味儿,他低声道:“去看看父皇吧,我的事,你不用再想了。”
他走出了深深宫闱。
齐王凝视着三哥这次决然不顾的背影,心里慌张而困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明是三哥攻入洛阳,带着兵马,肃清内乱,薛氏一门获罪。怎么如今稳稳地坐在那位子上的,是大哥,却不是三哥?
三哥要离开洛阳,他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