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傍晚时分,陆观亲自提审完可审的几名官员,大概摸清了孙逸虽想效仿北方朝廷构建起政权,一则时间太短,二则他太想趁着阿莫丹绒攻打北方时厮杀出大片疆域,占为自有的地盘。
宋、循二州幅员辽阔,然则七成以上都是楚人不愿深涉其中的瘴疠丛林,孙逸自立为王,听从他号令的只有宋、循原驻军,以及刘赟旧部余留下的游兵散勇。其中不乏恃才逞勇之辈,一心想趁孙逸所立之国百废待兴,于其中或可凭一身力气本事挣出个王侯将相之家,岂非鸡犬升天。
短见之徒甚众,看到孙逸都被人割了脑袋,登时吓得屁滚尿流,将王侯将相之念抛诸脑后,只求能留下一条性命。
晚霞瑰丽地在天边舒展,陆观召集将领,安排众营在宋州城内先休息一晚,明日拔营,又派出小支队伍跟着投降的数位官员,往州城附近城镇村庄搜寻被孙逸迁走的宋州人民,一经发现,向百姓说明缘由,仍将他们迁回原址,重建州城。
晚饭过后,陆观坐在榻畔喂宋虔之喝汤,宋虔之仍是喝一口吐大半,一次也没有睁过眼。
给宋虔之喂过药,陆观掀开被子,躺上榻去,侧身将宋虔之抱着,一只手从宋虔之身上薄薄的单衣探入,掌心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陆观沉沉地吁出一口长气。
许多旧事在他心中一闪而过,终于停驻在容州。
那夜容州州府衙门,他独自一人坐在衙门口与成千上万愤怒的容州人僵持不下。宋虔之从衙内走出来,凭空将主心骨扎在了他的身体里。
陆观年少便行走江湖,一身悍然之气,便是做了苻明韶手中弃子,他也心甘情愿从无半点拖泥带水。
偏偏是宋虔之闯进他的世界里来,分明是锦衣看花少年郎,却刀口舔血满腔子老辣。他那样轻而易举便从天子与太后各自凶狠的铡刀之下拖出陆观来,边以风月老手的轻佻揉捏他敏感的耳廓,边丢下一句凶巴巴的威胁,霸道宣称他陆观的命是他宋虔之所救,便是天子也不要想抢去。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