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刚刚凌卓低声下气求人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心酸,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做,这明明是我的事。
小时候戚嘉敏总说她最后悔的事就是没去减胎,要是只有一个儿子,日子也不至于过得这么苦。现在我觉得戚嘉敏说的对,要是没有我,现在凌卓也不至于这么低贱地去问人借钱。
“小禹,你怎么了?”
“我不想你这么没有尊严。”
凌卓叹气:“这不是没尊严,凌禹,我们只是暂时走投无路,以后我们加倍还回去,就什么尊严都有了。”
“什么时候才能加倍还回去?我不学画画了。”
凌卓明显不悦,“凌禹,你能不能分清楚你那是自尊心还是玻璃心?借钱怎么了?现在你跟我说不学了?当初要死要活跪着说要学的不是你吗!?”
“当初谁他妈能想到凌海信会坐牢!?谁他妈能想到我现在会这么在乎你!?”
我也不知道为何说出“在乎你”这样诡异的话,尴尬地别过头。
水泥路两边都是野田地,公路上偶有人和摩托车经过,好奇地看着我和凌卓在路上争吵。
凌卓紧紧盯着我,瞳孔放大,角膜湿润透亮。
我深吸一口气,“这些钱我不拿去学画画,至少还能供你上大学……”
“你觉得你放弃,我拿着这些钱去上大学就会开心?”凌卓失望地盯着我,“我们这么活着已经够操蛋了,你的眼光能不能别这么窝囊,想要的就去拿啊,代价别管,反正我是你哥,我的就是你的。”
我站在原地,盯着凌卓额上的发光的汗珠,感到无比恍惚。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七岁那年,我们因为打架在走廊上罚站时,满身伤的凌卓盯着脚上斑驳皲裂的球鞋,厌世地说:活着真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