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屿认得这烟枪。
在爹还没出海的时候,每到太阳从河那头落下去时,爹就会坐在门槛上,一口一口地抽着廉价的烟草。
屋里常常飘着淡淡的烟味和药渣的苦味,他从前觉得烟草烧起来的气味呛鼻,可等爹走了之后,他才惊觉没有那烟味的屋子是如此的空荡冷清。
没有信。他知道也不会有信。爹不识字,他和阿母也不识字。
外出打渔的汉子出海前会留下包袱,若是船出事了,就请人把他们的行囊寄回故乡。
霍屿沉默地看着那柄磨得很旧了的烟枪,他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可他只是坐着门槛边,任凭冷风吹在他身上。
阿母躺在床上,问他包袱里是什么东西。
他说是爹是寄来的。
阿母很高兴,还笑着说再过几月过年的时候,男人就会海边回来了。
他轻声应着阿母,眼睛看着自己脚上都能露出脚趾的草鞋,他指甲里都是泥泞,指腹上是硬而厚的茧。
电将天劈成了两半。
霍屿冒着雨把爹留下舟又荡了出去。
河水翻起细浪,雷电的光映亮了水面,震耳的轰鸣声淹没了少年嘶哑的哭声。
雨愈发地大了,他仰面倒在船板上,水珠打湿了他的身子,也打湿了他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