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枝一下子生出了气力,从椅子上笔直地站起来。她狠狠地抿着唇,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医生。而从医生回避的视线中,游枝已经本能地感受到了她最不想听到的那个消息,这让她的身形无意识地愈加僵直。
“节哀。你奶奶年纪大了,也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这一回,没能挺过去。”
医生的声音传过来,停在游枝耳朵里细密又沉闷。
像坐在万里高空的机舱上,耳朵里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又像是泡在深不见底的罐子里,身体被牢牢地密封住。周遭的脚步声、说话声、担架的轮胎划过瓷砖的呲声,都变得十分十分遥远。她什么都感知不到,但却分明可以感受到一种来自四肢百骸的钝痛。
当下的游枝几乎失去了意识,她脚一软,向医生跪了下来,低着头恳求。
“我求求你……能不能再试一下……我求求你……试一下……试一下好吗?”
医生俯下身拍了拍她的肩头,叹息着走了。无数的脚在她眼皮底下擦过,她依旧僵硬地跪在原地,正对着手术室惨白的大门。
身体的本能推动着她去办理接下来一连串琐碎的手续。死亡确认、销户、联系殡仪馆、准备火化等等。一个曾经在这世界上艰难地活了几十年的人,因为几行文书就轻易地从这个世界上被抠去了。
火化当天下午,山上晴转暴雨,下得猝不及防。
奶奶的尸体被推进焚烧炉,游枝推开等候室的门,走到了廊下。山上的气温偏低,山风夹着雨丝吹得她一激灵。她记得山路往下走不远处有一片小湖,奶奶身体还硬朗的时候为了省一些水费,天蒙蒙亮就背着一筐脏衣服千里迢迢来湖边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