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钟头前下了场阵雨,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茂密婆娑的树荫和半干的小路。怎么看都不是跳下去还能安然无恙的高度,再度意识到这点,他的眼神黯淡下来,离开窗边,顺手拿起桌上摆着的日历。
步入尾声的七月,最下方一排被人连接划了四个整齐的红叉,四天,从他被软禁在这里已经过去了四天,手机不在身边,笔记本连不上wifi,一切和外界联络的途径都被切断了,而且这样的日子肉眼可见地看不到尽头。
四天前,他和江愁的关系被迫提前曝光,从学校回来,还没想好要如何应对的他就又迎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卓振宁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他喜欢男生的事,特地前来兴师问罪。
或许是谈话时卓振宁轻佻的态度,又或许是他提起江愁那饱含蔑视的语气,原本想要冷处理的卓霜忍不住和他争辩了两句。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卓振宁眼中闪过几分不悦,说的话也越来越不客气,“我看你是昏了头!”
“我知道。”
卓霜无谓地望着窗外,嘴角弯出个讥讽的弧度,他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在做什么!”
真的要说吗?卓霜忽然感到十分地疲倦。既然不要脸的人都豁出去了,他有什么不能说的?
“十多年前你出轨了一个姓江的女人,外公和外婆从小到大一直跟我说是那个女人和你是一对奸夫淫妇,想靠肚子里的小孩上位,所以我妈妈才会生病,变成现在这样……反正谁都没说那个女人消失去了哪里,肚子里的孩子是生下来还是打掉了,她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卓振宁表情僵硬,“说这个干什么?”
听起来他还不知道江愁的真实身份,卓霜低下头,“直到今年,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叫江愁,没错,他就是那个姓江的女人给你生的小孩……”
“不要再说了!”
在卓霜的记忆里外婆一直是个很优雅的老太太,不会这样失态地大喊大叫,更不会露出这样恐怖的表情。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毕竟他正在说的事情对于这里的每一个人来说都过于残酷荒诞了。
“闭嘴!卓霜我让你闭嘴,听到没有!”外婆扯着嗓子厉声呵斥道,因为用力过度,连她脖子上凸起的青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我让你闭嘴,不要再说下去了!”
“外婆,谎言是不能一直持续下去的,你和外公的谎言让我从记事开始就憎恨着那个孩子,明明他和我一样都是受害者。”卓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那句话说完了,“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那天藏在门后看我们谈话的那个人。我喜欢他,而他也喜欢我,我们现在在一起,今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让道德伦常的条条框框去见鬼,他不在乎,也没法把江愁和这个下流不堪的男人联系起来,他只知道他很喜欢江愁,喜欢到想和时时刻刻他在一起。
“荒唐!”卓振宁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气得浑身发抖,“荒唐!”
卓霜波澜不惊地瞅着他,浅棕色的眼睛像两颗冷冰冰的玻璃珠,无机质一般地倒映着暴怒的卓振宁。
一手造成了如今这种尴尬局面的人居然说他荒唐,换个场合他一定会因为太过荒谬而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