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御长不知道的是,粟正一开始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此时,他手里抱着音儿细得硌手的大腿,安心感胜过一切。死亡由此从一件象征毁灭的事变成了一件证明品性的事。
“爹爹,”音儿伸出手搂住粟正的脖子,懒洋洋道:“咱们以后都可以不干活了吗?”
粟正摸摸她的脑袋,点了点头。
大漠里也有舒服的时候,那就是傍晚八点左右,那时候太阳沉默,风沙消停,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温暖的余热,天空千红万紫,大漠远远望去,像一片金沙海洋,广阔无垠。流沙窟的人持续地劳作,耳边时时响起人声、皮鞭声、矿石滚落的声音。
一切仿佛被困在了塔沱大漠,又仿佛大漠外的世界才是被困住的那个。
粟正看着天空,想象着傅秉英正在干什么。
“嚯——”
耳边突然传来士兵操练的声音,粟正循声望去,看到了站在阁楼上身披盔甲的总御长,他人瘦瘦高高的,穿丝绸的样子还看得过去,穿盔甲则显得像根衣架。
快了,他比我想象中更心急,粟正心想,这么下去不出半月会能见到傅秉英了。
希望一切顺利。
半月后。
“带上我?”
总御长放下瓷杯,青瓷碟子在红木方桌上放出清脆的碰撞声,他笑道:“当然要带上你,不然,蛊毒一旦发作谁来救你?”
“不是三个月才会……”
总御长哼笑一声,道:“那丫头胡说的,蛊毒何时发作根本不可控。”
粟正:“……”老子信了你的邪。
“那要是一辈子不发作呢?”
“那算你运气好,”总御长说:“你要拿命来赌赌看吗?”
粟正不敢。
“我走了我女儿谁来照顾?”
“谁都能照顾。”
“我不放心别人。”
“那就带着她,放心,不用你上阵杀敌……但你记住,如若有什么异变……”总御长眼神不善地打量了粟正全身,突兀地笑了两声,道:“准备准备吧,明日启程。”
按粟正的说法,召运叛军扎营于西侧一百里处,与流沙窟之间间隔一道泄金洲,泄金洲本来是一处绿洲,但其中草木皆为毒物,普通人无法穿行。
“但也并非全无办法,毒物与解毒之物总是相生相克,泄金洲中有一种形貌离奇的白叶树,沿着白叶树行走,毒物就不敢近身。”
“你是如何知道的?”
“九死一生下,不得不试,没想到歪打正着,菩萨保佑。”
“那你领头去吧。”总御长把粟正往前一推,吩咐道:“你女儿留在我这儿,你先进去探探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