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伯努斯还是个出色的心理专家。”斯蒂芬说。
朱利安喝了口酒,继续说:“这正是我要谈到的第三点。他非常了解人心的运作过程,知道每个人内心最恐惧的是什么,然后就把那样东西展示给人看,等待着那个人自己崩溃。对于曾经杀害他和阿尔伯特·G的人来说,寻找恐惧顶点会很简单,伯努斯大概只要反复重现当时血腥的场面就足以使人发疯。而对于七人凶手的儿女来讲,会稍微麻烦一点儿,他必须知道他们内心深处隐藏的东西,但这个地区的历史提供了足够多的战争,政治迫害和阴暗的罪恶,找到这些并不很难。对于伯努斯来说最难对付的,就是突然闯入的计划的陌生人——比如你和我,但显然,他还是找到了我们的弱点。他变成了莉迪,但这还不足以摧毁我,于是他让我目睹整个生命史的进化过程,目睹无数生物产生到灭亡的无止境的循环,每一生物都设法以其他物种为代价而生存,从它们的痛苦不幸中受益。一切产生都是为了毁灭。他让我看到这些,让我看到……”
他停了下来,眼睛盯着面前墙壁的一点。
斯蒂芬同情地看着他,说:“他让我们看到的是我们最害怕的东西:生存的虚无。一切都如此,生命什么也不产生,因为它根植于死亡之上,就像细菌从腐败的尸体上产生一样。我们只不过是一小撮分子、原子的重新排列组合。大自然为了传宗接代创造了骇人听闻的法则,我们必须以其他生物的躯体为食,我们必须依靠冷冰冰的物质,必须在不肥沃的土地上耕作,必须工作,因为我们要进食。没有什么能帮助我们,连受尊敬的古老神灵都不行。”
朱利安笑了笑,说:“而最可怕的就是——这是对的。”
斯蒂芬长长地叹息一声,倾过身体,头倚着朱利安的肩膀。
“所以有时候我会觉得死掉可能好些。”他说。
“这就是你开始吸毒的原因吗?”朱利安问道。
斯蒂芬点点头,这让朱利安觉得肩膀上一阵刺痒。他稍稍转过身,低头看着年轻人散开在自己肩头的浅色发丝。
他第一次意识到斯蒂芬的心里有很多他未曾想到的复杂的内容。他比自己年轻十岁,没有任何职业经历,和大多数浑僵僵的年轻人一样无知,愚蠢,自负。
可他毕竟是错了,斯蒂芬和他一样,对生存本身有着最深切的恐惧,而他甚至只能求助于麻醉剂。
一瞬间朱利安开始咒骂起斯蒂芬的父母和老师们,他可以想象得到当这些人发现斯蒂芬吸毒时的恼怒,他们肯定会送他去强制戒毒,但他们却不关心年轻人内心里那些可怕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