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李母卖了家里的房子和所有能卖的东西填补窟窿,只留下一间学校分的家属房,跟李韶华住在里面,却仍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阿进是李韶华那时最好的玩伴,甚至玩伴二字远不足形容他二人的关系。分明是未曾表白的爱恋,和人之初的青涩体验。

阿进的父母都是西屯煤矿的双职工,因为李父的贪婪分文未得,被bī无奈只得几次三番上门讨债。而当年上门bī死李母的,就有阿进的父母。

那是李韶华高考的前夕,一个颇具威望的工人吆喝了十几位工人代表一起上门向李母讨说法,李母既不知道丈夫的下落,也拿不出更多的钱补偿,只得一遍遍的道歉,一遍遍的流泪。

他们一直闹到半夜才走,还搬走了电视柜里的黑白电视和一个小猪储钱罐。

当晚,李母便喝了百草枯,等李韶华回到家时,人已经要不行了。

李韶华记不清自己当初是怎样把母亲送去医院,也记不清自己是怎样眼睁睁看着母亲在无尽的折磨中死去,这段记忆仿佛因为太过痛苦而自动封存,只留下几段残缺不完整的印象,无论怎么回忆,都带着雾里看花的模糊。

他麻木的将母亲火化,麻木的办着后事,又麻木的参加高考,踏上了去北京的旅程,从此再没踏足过西屯镇一步。

阿进后来无数次找他,向他道歉,向他求饶,却最终没得到一个原谅。

其实他们的故事里,又何曾有谁可以原谅谁。只有白花花的尸骨,与隔了时光的往日huáng昏,无论说什么,都是枉然,不如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