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远山?你醉了......小心御前失仪......”
萧岑一把将他伸过来拉扯自己的手挥开,同样小声道,“骆兄,你在玩笑吗?我萧远山三岁饮酒,未尝一醉,你忘了?”
说罢,他就主动执起跟前的望月壶,顷刻间将酒樽斟满。
“楚大人,你我相识即是有缘,别整日绷着个脸了,笑一个。来,萧某先敬你一杯。”
第六章 贺词
楚临秋此刻的滋味并不好受,前有萧岑目光灼灼,笑意盈盈,后有天子时刻紧盯,令自己如芒在背。他忽然按住萧岑执壶的手,并从他的手中轻易抽出小巧的金壶,往自己手中的酒樽也斟上些许玉液,少顷,便露出一个稍纵即逝的笑容,低声说道,“这一杯,理应由楚某来敬。楚某贺萧将军,凯旋归来,祝萧将军,前程无忧。”
萧岑不知道楚临秋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但他却清楚自己的心里,已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此前萧将军听到过很多“贺词”,或真切或虚伪,或暗藏不屑,或曲意奉承,从未有一句似楚大人这般朴实无华,却偏偏能撞进自己最柔软的角落。这样的一个金玉般的人,生来就是做忠臣良将的,又怎会是他人口中那个无恶不作、仗势欺人的朝廷走狗呢?
鬼使神差的,他一把扯住楚临秋的袍袖,将他整个人扯至跟前,贴近他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到的音量道,“楚大人,整日装模作样的不会累吗?”
楚临秋闻言面色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毫不留情地拂开萧岑不停作乱的手,慢慢直起身子,定定地看着矮他半截的人,半晌,忽而扬声道,“萧将军醉了,想必是喝不下臣的这杯酒。”说罢,他便自顾自地将酒樽中的佳酿一饮而尽,退自一旁,看也不看萧岑一眼,继续当值。
武安帝闻言再次放声大笑,“情至深处,花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看来萧卿今天是真高兴啊!安乐侯,你有个好儿子。”
“臣子能得陛下青眼,小小年纪便为国效力,是他的福分。”
安乐侯便是萧岑的生父,已故萧老将军的次子,年少时才德出众颇得安乐公主青眼,故滞留陶都成了驸马都尉,享尽无限风光,逐渐将他养成了如今大腹便便的庸碌之辈。
萧岑与他这个生父平素并无感情,甚至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此时,听闻他拿腔作调说出这番话,更是将眉头紧紧皱起,直欲反驳。然而,就在开口之前,他无意中往楚临秋的方向望了一眼,心情便瞬间平静了下来。在这四处充斥着靡靡之音的宫宴之中,他竟想起了一句煞风景的词,“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
“楚......临秋?楚天千里清秋......楚大人,你是在临近秋天的时节出生的吗?秋者,肃杀也。”
“远山?远山你一个人在此嘟囔什么呢?”
“没什么。”萧岑被身边人这么一碰,方才回过神来。他眼神迷离,不知看向何处,半晌后悠悠道,“骆兄,你说得对。也许我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