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赵政的脸色明显沉了几分。

魏国使臣们暗暗交换着眼神,微微摇头。

秦国强大了,自然不把他们这些小臣放在眼里。这位秦王虽然年少,手段却相当厉害,去年春末,借嫪毐与赵太后生子之事,一举清洗了朝堂势力。并且拔出萝卜带出泥,受到牵连的吕不韦为了保全身家性命,不得不放弃相印,回到封地养老。

如今,秦国相国由秦王的表叔、昌平君熊启担任,虽然位高权重,却才能平平。赵太后高居甘泉宫,虽然仍有辅政之名,但势力被清洗后已无实权。

真正的大权,都被这少年一手独揽。

才十六岁就有如此手腕,不得不令人赞叹。听闻其在邯郸为质子时曾拜长安君赵厘为师,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偏偏,他们这个魏国公子曾经差点害赵厘入狱,这个梁子可真是……结大发了。

恐怕公子如在这边会非常不好过。

眼见魏国使臣有点躁动,秦王身旁的侍官卫渠不得不小声提醒:“王上,魏公子及使臣请见。”

赵政收回目光,几乎瞬间就调整了情绪,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淡淡道:“进来吧。”

他抬手示意侍官卫渠:“赐座。”

群臣入座,美丽的宫人上前倒酒。

嬴政坐在右首,他能感觉到赵政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但他装作不知道。

清冽的酒液倒落在金樽里,隐隐散发出一种苦涩的味道。

赵政朝群臣举起酒樽,道:“秦国一向待人宽厚,诸位不必拘束。”

魏国使臣们礼貌地回敬。

嬴政被这酒中的苦味冲了一下,并没有饮。秦国宴会上的酒由少府酿造,受了西戎的影响,比六国的酒烈一些,酒香浓而不腻。

这酒明显加了什么东西,如果只是赵政故意整魏如而加了些什么无伤大雅的东西,倒是其次。倘若是毒,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赵政见嬴政不喝,若有所思道:“魏公子不喜欢这酒吗?”

嬴政垂眸道:“某身体不适,秦王可否以茶代酒?”

赵政道:“秦国是主人,公子是客人。客人身体不适,主人岂可自娱自乐?请太医来给魏公子看看。”

倘若魏如查不出个什么来,那就是怠慢和欺骗秦王,是非常失礼的。再较真一点,则很有可能演变成两个国家之间的交锋。

一时间,魏国使臣都明显地紧张了起来。

很快,太医夏无且来了,他为嬴政诊脉。

嬴政慢慢挽着袖子,对夏无且道:“某或许嗅觉有恙,闻着这酒略带苦味。”

夏无且何等聪明,他听出这位魏国公子话外有音,端起酒来闻了闻。

夏无且脸色微变,正要说话,嬴政却按住他的手,朝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嬴政已经猜到是毒,但是在这种场合,这件事事对秦魏两国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很难妥善收场。

秦国纵然不惧魏国,但是魏国北面还有个赵国,再加上南边的韩国,这三个国家,都是阻止秦国东出的屏障。

现在,还不到和他们翻脸的时候。

夏无且也很快明白嬴政的意思,他煞有介事地帮嬴政诊了诊脉,回复秦王:“魏国公子脉象虚浮,的确身体有恙,请容臣带稍后为魏公子细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