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戏码孟景棠演了许久,没想到今日被公然揭穿,他知道,这如梦般的大戏,该落幕了。
孟景棠走后,段正楠回到晚宴厅,一句话没说,只是一杯又一杯地灌酒。
夏谨亭瞧不过眼,抬手夺了他的酒杯:“你悠着点,别喝醉了。”
段正楠手上一空,双眼失焦地盯着夏谨亭:“全都是骗子!你们……全都是骗子!”
这会儿还没散场,段正楠的话引来宾客的频频侧目。
夏谨亭皱眉,不想叫人看了笑话,忙让人将段正楠搀去休息,可段正楠手一挥,挣开了。
他嘴里不住地嚷嚷:“一个个都贪图富贵,半点真心都没有!”
夏谨亭知晓内情,自然知道段正楠在说柳至方。
作为旁观者,夏谨亭看得很清楚,柳至方虽懦弱,却绝不是贪慕虚荣之人,更没有要和那富家千金结秦晋之好的想法,段正楠这话,太过了。
夏谨亭:“你说他贪慕富贵,证据呢?”
段正楠:“证据?我们才掰几天啊,他就上赶着做人家的乘龙快婿,不是贪慕富贵是什么?!”
夏谨亭:“这事你可问过他,他亲口跟你说的?”
段正楠:“这还用问?我他妈又不瞎!”
夏谨亭:“你太武断了,你喜欢他,却又不信他,你可知……”
段正楠:“打住啊,谁说我喜欢他的,他不过是我包的戏子罢了,高兴时候玩玩,不高兴就扔,有问题吗?”
夏谨亭万万没想到段正楠会说出这样的话,登时怒道:“你把柳至方当什么?!”
“我说了,不过就是个戏子罢了,老子有的是钱,想包多少包多少,不差他一个!”段正楠痞性尽露。
这话实在太刺耳,夏谨亭攥紧了拳头,咬牙强忍着挥巴掌的冲动。
“够了!你喝多了!”顾阙一声顿喝,让段正楠清醒了些许。
“来人,扶他去休息。”顾阙令下,侍从不敢怠慢,好劝歹劝,将段正楠带了下去。
夏谨亭为段正楠的傲慢所震惊,或许在段正楠的心里,从来没将柳至方当成值得尊重的爱人。
顾阙见夏谨亭面色难看,提议道:“出去走走?”
夏谨亭面色稍缓,与顾阙在庭院中漫步。
“方才段正楠话说重了……”顾阙轻叹道。
“没什么,他不过是说了心里话。”夏谨亭神色黯然,“在外人看来,柳至方的确是被段正楠包了,只是我没想到,连段正楠自己都这么想。”
夏谨亭原以为,柳至方爱得卑微,是因他本性怯懦,没有勇气与段正楠共经风雨。可此刻夏谨亭才明白,不是柳至方没勇气,而是柳段二人身份差距过于悬殊,民国时代,世人皆视戏子如玩物,甚至连段正楠自己都这么觉得。
“我曾见过柳老板……”顾阙说,“他的戏好,人也端方雅正,当中定然有误会。”
“你相信有误会,段正楠却不信。”夏谨亭哼笑道,“不过也正常,段家是豪门,自然要找门当户对的,莫说别的,一个唱戏的,出身就坏了。”
顾阙却不认同这话:“唱戏的怎么了?戏曲是艺术,岂能轻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