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头转向之际,马路对面有一记惊神的鸣笛声。
梁京寻声望去,讷讷站在原处不动。她委屈感动一块来,排山倒海般地,理智熬着自己不想哭,劝自己在他面前珍惜点自己的尊严。
可是徒劳得很,连同记忆里被他催发的情绪,疼痛感,一股脑地涌出来,这是她别后二十年重遇他第一眼就有的感觉。
丝丝作痛,仿佛不能呼吸。
那头,马路对面的章郁云,随性把车子泊在路边,推门下车。从南北穿梭的车流里,不顾信号灯的令行禁止,由东往西来,一步步挨近梁京,
驻足在她面前时,身上拢着浓烈的烟草味,随风灌进她的感官里。
他人形容冷峻,一身黑色商务正装,俯首看她,却迟迟不语。
梁京知道他的气恼以及他的骄傲受侮的不快,可是她没有办法,或者她不会取悦他。
“梁京,我们是平等的嘛?”热风在耳边,车流在眼前。一切都是活生生的。
闻言他的话,梁京惶惶抬眸看他。
章郁云再道:“所以,你是要我平等地对你,还是不平等?”
就此,她情绪溃堤,拽着自己半身裙的裙摆,认真告诉章郁云:
“我没有……我有想跟Elaine说的。可是她昨晚早早地睡了,一早起来精神也不好。我……”梁京声泪俱下,她很难开口,开口要章郁云知道,我要和Elaine说的远远不止我喜欢你,我甚至都不敢早早地归家去,我怕我控制不住地想告诉Elaine,或者我这人蠢笨,轻易被Elaine看穿什么。
从而叫圆圆放弃眼前的一切挣扎。
梁京已然站在得与失的天平上,一步不敢前,一步不敢退。
不敢退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她动心了。书中说过,世上唯一的罪恶就是偷盗。(注1)
偷盗可以覆盖一切的原罪。
此刻的梁京就像一个沦为偷盗者的人。
她想偷盗眼前人的意与心。
甚至生发了些卑劣的念头,倘若割舍掉那些虚无缥缈的记忆,她可不可以单纯地要章郁云的喜欢。
“我求你……”
“求我什么?”他的手来碰梁京的眼泪,掌心是凉的。
“……”
“梁京,你总是利用你的眼泪,这点很不好。”章郁云冷冷地开口,教训的口吻,“而我,也很不中用,也许是年龄到了,我从前最厌烦女人哭哭啼啼,能用嘴巴讲清楚的事,她们总爱拿眼泪来糊弄,我甚至听不清她们说什么。”
“可你治好了我这个毛病,”他继续道,“有什么道理呢,没有道理。我可以由着你的脾气,但原则性问题,请你务必严肃面对我。”
“……”
“我是不是你的局外人?”他不稀罕把任何人拉进他们的谈话内容里,只需要梁京告诉他,于她,他到底是不是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