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德皇帝脸上倒是不见任何倦容,他伸手在桌子上叩了叩,神神秘秘道,“朕有个好东西给你看。”
他像个老小孩似得往偏殿里猫过去,过了半天终于乐颠颠地抱着个锦盒走出来,把东西搁在苏暄面前,“瞅瞅。”
苏暄缓缓打开盖子,只见里面躺着个不倒翁。
说不上贵重,但做工实在精细。
“你瞧,你姑母在的时候,每年早早就跟朕说你要过生辰,花心思给你准备礼物。”弘德帝叹了口气,“七年前的东西还没送出去呢,朕一直记得今儿是暄儿的生辰,可你姑母……”
乐哈哈的不倒翁,小孩子玩意,仿佛在苏云笈眼里苏暄永远都还没有长大。
“暄儿,朕实在是思念你姑母。”弘德帝的语气中带着怅然若失,他的眼神浑浊,仿佛融进了太多过往,“你姑母要是还在,瞧着你长这么大,不知道多高兴呢。日后这前朝的事朕来处理,你替朕找一找云笈,好不好?”
苏暄立即领命,“是,微臣万死不辞,定为陛下找出姑母的下落。”
“别总说什么死不死的话,这世上朕还有几个亲人?”弘德帝叹了口气,“七年了,你姑母踪迹全无,朕无一日不怕她与朕天人永隔。”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对苏暄招招手,“去吧,回去吧,只要你留在京里,其他按你想的去做。”
“是。”
弘德帝叹了口气,“暄儿,等这件事结束,你就别再回冉家了。至于身份,你也大可不必担心,朕替你将冉至抹掉。”
弘德皇帝知道,自己就像一棵根植在这深宫内院的大树,哪怕是枝叶凋零,萎靡枯死,也永远只能在宫里做个孤家寡人。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他而去,亲近的只剩下苏暄这个内侄,他实在不忍再看苏暄有个三长两短。
“日后若得闲,常来宫里转一转也好。”弘德帝自顾自笑起来,“走吧,跟着陈宿换衣裳去吧,诸臣们再见不到你这个内阁大学士,合该起疑了。”
苏暄虽有些迟疑,但还是起身一拜,弓着身子从偏殿退了出去。
弘德皇帝像尊木偶泥塑似得坐着,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近身伺候的陈宿才终于归来。
他伏在地上磕了个头,“奴才已经把大人送回去了,群臣们都说……冉少傅激怒陛下,被掴了一掌,只怕有性命之忧。”
“传朕旨意,废去冉至的三孤加品,降职出阁,叫他下野吧。”弘德帝说得不咸不淡。
陈宿愣了愣,连忙领旨。
弘德皇帝看出了他的迟疑,“怎么?你也觉得朕太小肚鸡肠?容不下个皇兄重用的阁臣?可是朕要让他赋闲,他才顾得上去找他姑母。”
“奴才不懂朝政上的事。”陈宿连忙低声回应,“只是这么多年,贵妃毫无消息,怕是……”
“朕又何尝不知?”弘德帝仰着头,“这孩子做事从不叫人费心,有里子有面子。可也是因为不费心,才更叫人担心。这么多年来他心里就只有仇恨,朕真怕苏家的冤情一平,他就再也没了指望,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