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瞪着眼睛看他,竟一时语噎,最后忿然拂袖,大步踏进了梅林之中,林白鹿只能抬起头望去,那白色的梅花海中,一座楼阁影影绰绰地显露出来,他的眼里浮现出几许忧色。
桂嬷嬷站在楼阁前,绞着手帕,心焦难安地踱着步子,岂料等了半天,里面却没有传来任何动静,静悄悄的。
而越是安静,便让她越是惊惧。
桂嬷嬷终于忍不住了,抬脚上了台阶,试探着对着黑黢黢的门口叫了一声:“殿下。”
意料之中的,里面没有任何的回应,桂嬷嬷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扶着门框踏进了楼里。
若是有外人进来这里,必然要觉得奇怪,因为这屋子里光秃秃的,没什么多余的摆设,根本不像一座宫殿。
一眼望去,只有靠墙的位置放了一张桌案,一把梨花木圈椅,除此之外,就是满屋子的卷轴,各式各样的,短的有三四尺,长的甚至有一丈多,从房梁上垂挂下来,有字有画,颜色惨白惨白的,好似一条条垂落的白绫一般,那些墨色就宛如干涸的鲜血,蜿蜒攀爬。
冷风一吹,那白绫就晃悠悠地飘起来,颇是渗人,胆子稍微小一点的,恐怕会被吓到。
桂嬷嬷扶着那些字画卷轴往里面走,这楼阁很大,屋子尤其宽,风声从窗隙里吹进来,满屋子垂挂的卷轴飞舞摆动着,在夜里宛如森罗地狱。
直到她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嘎吱声,从头顶上传来,桂嬷嬷立即抬起头来,叫了一声:“殿下!”
迎面有什么东西夹杂着风声朝她砸过来,桂嬷嬷连忙退了一步,那东西便砸在了她的脚边,一阵稀里哗啦的清脆碎裂声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一个声音冷厉地问道:“你是谁?”
桂嬷嬷急急道:“是奴婢啊!殿下!”
“不认识,”那原本熟悉无比的声音此刻听来竟是全然的陌生:“滚出去!”
又是一样重物砸过来,桂嬷嬷只得举起袖子遮住头脸,连连躲避,燕明卿冷声骂道:“滚出去!”
“滚!”
“哗啦——”也不知她动了哪里,那些卷轴全部掉落下来,劈头盖脸地砸了桂嬷嬷一身,好些都砸到了头脸上,她痛叫一声,只得暂且道:“殿下,奴婢这就出去,这就出去,您别急。”
她说完,便立即退出了屋子,一阵寒风迎面吹来,桂嬷嬷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痛,大约是被那些卷轴的棱角划伤了。
然而比起这微不足道的伤口,更令她忧心的则是燕明卿,才好好安生了几日,怎么突然又发病了?
燕明卿幼时的身体便不太好,夜里整宿整宿睡不着,哭闹不止,崇光帝请了不少医者,都看不出什么毛病来,只说是普通的小儿夜啼,开方子也是往温和了开,灌了不少药,却仍旧不见好。
直到遇到了陈老院判,才略有好转,他开的方子甚是管用,燕明卿每日吃一剂,便能睡得着了。
只是好景不长,等她年纪渐长,又出了别的毛病,病发时偶尔会不认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