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他撑着伞在楼下默数,数了六十七下,而后她果真下楼了。神色如常,只是看向他时有些无神。罗女官前去为她撑伞遮雪,女帝拂手避开,自顾走在了雪里。
那天于尔征在后面跟着,看着她往日笔挺的脊背微弯,一声不出地走。雪落白衣上浑然一体,唯有青丝是一点颜色。
等到了御书房,罗女官立即取毛巾为她擦发,女帝自若回头问:“何事宣之?”
他想要禀告,却看见罗沁手里的青丝掺杂着许多银丝。
他忽然就卡壳了。
元年,女帝二十三,发里藏白。
为相第二个年头,宫中设宴席,有官员拿他从前潦倒时写的两文花灯取笑,他没反驳。
座上的瞎女帝耳朵尖听见了,令罗女官拿了一盏宫灯来,左手提笔,一面写“清流”,一面写“脊檩”,当场送给了他。
“孤书法远远不及宰相,于卿给孤一文便可。”
后来此事被史官记入史册作为君臣美谈。人皆知女帝器重宰相,对他更加敬重。
那盏灯,他从来不舍得用。
后来他一生的念想,全在这灯上字里,字里人中。
隔日他去谢恩,窗口大风吹过,刮起了养正殿书桌上厚厚一沓的稿纸。他帮着失措的女帝拾起满地的纸,目之所及是笔画不清的招魂。
他曾惊讶于她左手写字也能书得流畅清丽,到这才明白,左手书是这样练出的。
他问:“陛下,你还好么?”
她道:“孤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