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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真的吗?真的是他说的那样,你的那位……朋友,或者说男朋友,真的干了那些吗?”

“泰民哥,你知道吗?”金恩澈试图露出一个笑容来,但失败了,“就在前几天,我对自己发誓,我不会再和你说谎了。”

“所以那一切都是真的?”李泰民望着她,像是在乞求一个否认。

“我那个时候太小了,也太害怕了……”金恩澈努力解释着,但在李泰民的目光里,她发觉自己的解释是这么的苍白无力,“朴承元他……确实很糟糕……”

“告诉我那不是真的。”李泰民荒唐地笑了起来,“我干了什么?我甚至……为一个施暴者澄清了?”

“我发誓!”金恩澈激动地举起右手,“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太害怕了,我不敢……也不能站出反抗。我需要朴承元帮我在那个学校里活下去……”她抓住李泰民的手,她能感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又或者是李泰民的手在颤抖,“泰民哥,你也明白那种感受吧?在学校里,时刻紧绷着神经不安到要窒息的那种感受……”

“是的,我明白,我当然明白。”李泰民移开了自己的手,“我读书的时候……是作为受害者,亲身经历那种地狱一般的感受。”

那一刹那,金恩澈如坠冰窟。她感觉寒冷席卷了自己的大脑,她抑住不住的颤抖,没有办法思考,也找不到任何理由。第一次,她如此后悔当初自己的冷漠。

“我不知道,我……”她语无伦次地想说些什么,可是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口,“泰民哥,那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我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

“他告诉我说,他的妹妹曾经亲眼目睹过一次。”李泰民说得很慢,好像这些话本身尖刀一般划过他的喉咙,“她至今都没有能原谅自己,那个时候逃开的自己。那个时候,她看到了你。”

“我……”金恩澈努力回忆当初的场景,可是那样的场景太多太糟糕,大脑出于保护早就把它们变成了模糊的、从不能回顾的记忆。

“她说,你只是站在那里,面不改色,让朴承元早点结束。”李泰民望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地审视着她,“他想问问我,你确实是这样一个人吗?你从来没有因为这一切而内疚、而痛苦、甚至在噩梦中重现吗?”

“泰民哥,我……”金恩澈无助地看着他,她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才能挽回这一切。

“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了,到现在……我偶尔还会做噩梦。”李泰民再一次打断了她,“我会梦见我又回到那个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教室,梦见那张脸……那几张脸……”

“泰民哥,不要说了。”金恩澈恳求他,“不要再说了……”

“我的那个朋友,明白我遭受的所有这些痛苦的朋友,问我,我怎么会喜欢上你。是啊……”李泰民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

“……”

“我又找出了当初那位的道歉视频,知道真相后,我又重新看了一遍。”李泰民笑起来,“真可怕啊,怎么能做到这步呢?”

“那不是我,是朴承元……”金恩澈徒劳地解释着。

“更令我感到绝望的是,折磨你的那些痛苦,那些需要你去见医生的痛苦,从来都没有那孩子的一份,是吗?”李泰民问她。

“你是在质问我为什么没有被愧疚毁掉吗?”他的问句里有某种东西刺痛了金恩澈,“我想要好好地活着毕业,想要好好地生活,为此我想要抛下糟糕的过去,这是我的错吗?”

“我不是在责备你,我也不想责备你。”

“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一定要被傻傻地站出来去做下一个靶子,被嘲笑,被孤立,被像狗一样对待,然后被这痛苦折磨得去死,才能足够吗?你要因为它不是最令我痛苦的事情,而责怪我吗?”

“这确实不能说是你的错。”李泰民又回到了他平日的温和样子。

“我不是想说这个……”金恩澈烦躁地摇摇头。

“这其实应该是我的错。”李泰民垂下眼睛,“是我没有办法……恩澈,很抱歉,但是我们……不要再继续来往了吧。”

这句话像是一个死亡通牒,像是绞刑架上随风摇摆的绳子,金恩澈感到自己的心一下子抽紧了,“泰民哥……欧巴,是我的错,是我错了……”她拉住他的手,试图从中汲取一些温柔、寻找一些温暖,“我很抱歉,我会去和她道歉的,我会尽我一切去弥补的……”

“……”金恩澈一开始没有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等她明白过来,李泰民身上那股苍白憔悴像是瘟疫一样传染到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