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戈面色平静地走出屋子,步履从容,速度却不慢。
他知道在他与北洛独处的时候,若非当真要紧的事情,是断然传不进来的。
外面的一众内侍宫女见到他来便立即低头弯腰立在墙根,直到皇帝快步走过,许久才各自散去。
御书房内毕恭毕敬垂手而立的是锦衣卫副指挥使,岚相不在的时候,由他负责锦衣卫的一切日常事务。
他刚要跪地恭迎,就见玄戈一拂袖子:“起来,说正事。”
副指挥使于是从善如流地免去繁礼,直言道:“那青奴有些来历古怪,臣以为,不如让岚相大人先行回来,再另做打算。”
玄戈笑道:“岚相的性子你也知道,要他无功而返,还是在一个他看不起的五品江湖小贼手上铩羽而归,只会比杀了他还难受。”
副指挥使唯唯应声,不再提起此事。
玄戈看出他还有所保留,因问道:“还有什么事?”
“锦衣卫在晋国公府的钉子传来的消息。晋国公一家并亲近的丫鬟小厮等共三百余人,尽数暴毙府中,我们的人查验过,都是服毒身亡。而皇上赐下的鸩酒……并未服用。”
雷霆雨露,尽是皇恩。可若不待雷霆便自尽身亡,岂不是蔑视皇恩?更何况帝王只赐死了晋国公一人,对于刘家其余人等,依旧愿意放一条生路。
玄戈蓦然抬眼,眉宇间一片冷厉的锋芒,怒极而笑道:“他这是想让天下人都指责朕的不仁。”
用全家人的性命做状书,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然而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副指挥使又道:“国公府里还剩下数百奴仆未死,臣等为防再生事端,已将他们先拘在一处,听候皇上处置。”
帝王淡淡一挥袖:“由着他们多嘴作甚么,杀了。”
两个字定夺上百人生死。
玄戈负手于后,沉吟片刻,继续道:“先前帮着秦尚礼埋私兵的那位是谁?锦衣卫哪个千户的。还有帮着他瞒过朝中耳目的,好像是吏部侍郎和宁国公?”
副指挥使竟一瞬间不敢看帝王冰冷的眼神,只沉声应道:“是。”
“这些人的命是时候物尽其用了。还有昔日攀附永兴王的几位阁臣,当初除永兴王的时候不是有风言风语说朕不过是一时大度,迟早会秋后算账?朕就秋后算账给他们看。”
帝王最后笑着问道:“都记下来了吗?”
“回皇上,都记清楚了。”
玄戈淡然一挥手:“下去吧。”
副指挥使离去后,玄戈这才在紫檀雕龙椅上坐下,双手交叠于膝,喃喃自语道:“你不过是想全天下人都探究你是如何死的,接着布好棋子引他们注意到北洛……那朕就砸了你的棋盘,有这么多大人物陪着你死,你一个晋国公混在里面又算得了什么。”
他蓦然想起普陀寺的僧人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不由继续冷笑道:“种得慈悲心,却无慈悲果。你们出家人当真不打诳语吗,他有个屁的佛缘。”
他登时沉默了,半晌后才出声道:
“甲。”
“这件事不必让北洛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