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王坐在前厅的椅子上,似乎就等着北洛进来。无论是刘家倒戈还是兵败的消息都未叫他失了分寸,仍以身为皇室后裔、一州藩王的姿态从容不迫地坐着。
或许他之前也曾极端愤怒过,此刻已复归平静。
“本王没想到最后赢的会是你。”永兴王轻笑,眼中含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他与父亲殚精竭虑谋划近十年,付出可以说是惨烈的代价,却只为他人作嫁衣裳。
然而他又不是全然愤怒,甚至有些欣慰地接受这个结果。
也许因为北洛也是姓王的。也许因为他起码打败了玄戈。
“不是我,是玄戈。”
“玄戈?”永兴王哈哈大笑,“你以为他还能活着吗?”
北洛笃定道:“我也不知道他如何能活下来,但我知道他没有死。”
永兴王笑着看他,眼含嘲讽,轻声细语道:“接受现实吧,哪怕是那些你无论如何不想面对的现实。天道从来无常多过有常、无情胜过有情。纵然你我此生为极贵,也逃不开天意摧折。”
北洛平静地回视过去:“天理无常,人有可为。”
永兴王轻轻侧头,微笑中的嘲讽之意未变:“这句话,本王之前也信过。”
北洛刚想说什么,只听又有马蹄声由远至近赶来,两人皆惊诧扭头,想不到此刻还有谁会来。
只见一身大红蟒袍、腰缠玉带之人快步入了厅内,这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心腹太监才可穿戴的赐服。
掌印太监入堂,似没有受到此间二人的影响,高捧圣旨朗声念道:“圣上有旨,令永兴王即刻进京,入永兴王府等候宣召。”
一句话,落在三人耳里,各不相同。
掌印太监是诧异皇上依旧在圣旨上称其为“永兴王”,而未褫夺其封号。北洛是纳闷玄戈竟然没有半句话是留给他的。
永兴王本人则面色惨白,他看了亲自来传旨的掌印太监一眼,半晌后方笑道:“本王与皇弟还有话聊,公公可先回宫复命。”
掌印太监没有异议,他躬身后退,把空间让给大明仅剩的两位藩王。
掌印太监离去后,北洛看到永兴王面色数变,终于归于平静,只是太过平静了,有种死寂的味道。永兴王注视北洛,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良久的沉默后,他终于说道:“玄戈还活着。”
纵然北洛早已猜到,从他口中听闻还是不由一惊,不知道永兴王是如何笃定这桩事的。
“他还活着,所以才能允许我活着进天鹿城。”永兴王惨然一笑,叹道,“可惜了,我本来还留了后手,是给方思魏准备的。他以为杀了玄戈之后,我还会让他活下去吗?我甚至准备好不惜一切代价为玄戈报仇,可惜,可惜……”
永兴王突然呕出几口鲜血,含血愤怒道:“可惜玄戈他怎么没死?他凭什么不死!”
北洛眼尖地看到这些血中混着一缕不详的黑色,急忙扑上去救治,可已经迟了。
永兴王自听到圣旨的那刻起便已咬破齿缝间藏的毒药,如今耽搁了一会,毒素已至心脉,任谁也回天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