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阁下确实有要紧事,不妨直说,我不过是个乡野教师,实在无法明白您要传达的意思。”

松阳始终没在他身上发现能表露身份的痕迹,她横下心来,直截了当往他头上袭去,趁男人慌忙地用空余的手阻挡时,手腕虚晃一转,径直扯开他脸上的易容。

男人以手压紧斗笠试图藏起脸,被压制的那只手剧烈地挣扎,几次险些在松阳手里挣脱开,松阳死死抓住他不放手,用另一只手去完整撕开他用以易容的轻薄面具。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仿佛一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男人自斗笠掩藏下深深望了她一眼。

只是一眼。

那一眼中包含的强烈情绪,却令她如坠冰窟。

“你是——”

她不由自主地松开手,男人迅速把面具扯下来握在手中,退后几步纵身一跃,转身越过河岸离开。

怎么可能呢。

松阳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河岸,一遍又一遍地去回忆对方易容下的那张脸。

怎么会这样呢。

是那道贯穿整张脸的疤痕。

——其实多年前的十二代目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她的血能治愈破开身体的刀伤,却没办法让胧脸上那道伤疤也跟着愈合。

好几次胧在她跟前忙前忙后,让她在一旁坐下来休息,她就托着脸颊望着胧面上那道显眼的伤疤,忍不住开始愧疚。

这是她的过错。

——后来她一个人行走在山间,雨中,荒原之间,想着那块巨大的乱石,想着为她死去的胧,想着那个还没来得及实现的承诺。

都是我的错。

她总是这么想。

我说着要保护好那个孩子,却让他不断地被伤害,被拉进深渊,最后粉身碎骨。

而我什么都没做。

我将怀着对他的愧疚与失去他的痛苦,继续走下去,直到有一天,能将我这不死的怪物变成人类,以人类的死还清亏欠他的一切。

这是我欠你的。

“胧……”

他还活着。

松阳在这个瞬间明白她曾犯下多么残忍的错误。

胧没有死。

他或许未被爆炸波及,也或许是体内的不死之血还没流尽,能让他再次死而复生,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还活着。

而无论如何,那一天她止步于乱石前,也就松开了抓紧这孩子的手,让他又一次坠落进无边的深渊里。

——他还是成为了奈落的一部分。

怎么会这样呢?

她想着那双死寂的眼睛,还怔怔地盯着河面泛起的波浪出神,就连银时急冲冲跑过来抓住她的手在她耳边喊叫,她都没能完全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