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赤司每天都会给她做康复按摩,补药也是准时每天一碗,但长久的卧床还是让她明显得虚弱了下去。刚刚弯身让她有些气短,冬花脸上浮了一层不自然的红,低垂着眼睫掀开被子下床,过于肥大的裤腿随着动作窜上去一瞬,露出被绷带缠着的小腿。

冬花扶着床栏,吃力地站起身子,大腿小腿的肌肉一绷紧,尖锐的酸疼瞬间顺着神经呼啸而上,她脸一白,冷汗登时就泌出来了。她咬了咬牙,对来人轻轻鞠了一躬:“父亲大人,日安。”

男人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色,毫无负担地摆了摆手,随手拽了把椅子坐下,他对冬花点头:“日安,坐吧。”

“谢谢父亲。”冬花这才又缓着劲在床边坐下来。

自从她的病危通知解除了,男人就如同完成任务一般,潇潇洒洒地离开,往后就再没露过一次面。这次过来想必是又有什么事情交代,冬花还没傻到相信他会突然良心发现。

“三宅和也,也就是绑架你,还安置炸弹的那个人,”男人沉吟着开口,“前两天在狱里彻底疯了,按照规定被送到精神病院,不过也永远不可能再出来就是了。”

他的口气淡漠,好像口中说的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而非自己的亲生儿子。

冬花垂着眼睑,安静得像一尊白瓷器。

她早就清楚,自己的父亲对亲情一直感触不深,祖父祖母是给了他生命并培养他的人,男人由衷感谢,但也仅此而已。而儿女——西园寺冬花是他不得不承认的「责任」,而散落在家外的,就全都是「意外」了。

“怎么不说话,”男人看着她油盐不进的脸,不悦地皱了皱眉,“不满意吗?”

这句“不满意吗”如同一道划破长空的闪电,照亮了什么不可高声而语的真相,冬花瞬间就明白了:三宅和也会疯,绝对不是意外。

“……只是有点好奇,”冬花眨了眨眼,遮去眼中的沉郁,她低头摩|挲着手指,用恭谨的语气问道,“他好好的,怎么会突然……?”

男人往后一倾身,本能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不过他又转念一想,对面坐着的是自己的“继承人”,把这当做一个小手段教给她也未尝不可,于是低了低头:“我告诉他,他妈妈因为对他太过失望,已经割腕自杀了。”

冬花眼皮一跳。

三宅和也三句话不离他妈妈,这么多年来相依相伴,感情比寻常母子还要深厚,他本来就对计划失败感到自责羞愧,再一听说妈妈为自己自杀,心理承受不住,会疯似乎也不难理解。

“那三宅夫人她?”

“救回来了。”男人轻描淡写地说,“这下,你出气了没有。”

灯光似乎也变得刺眼,冬花突然觉得很荒谬——或许,也只是因为他在调查时惊怒地发现了,发现他一时兴起豢养在外面的“儿子”居然野心大到这个地步,不仅想要将他雕琢到一半的半成品取而代之,甚至还敢胆大包天地在西园寺家塞自己的眼线。

这是对他的挑衅和蔑视。

于是他就用语焉不详的真话骗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发疯,打的还是为女儿“出气”的名号,不仅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还一箭双雕地演了一出父慈女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