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小冬花还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拼了命地去争第一,然而不过两三次,西园寺冬花就茫然地发现:不管自己胜利与否,都与他们没多大关系,第一是那副脸色,第二还是那副脸色,她在以父母为全世界的年纪里便过早地尝到失落的滋味,小孩能有什么城府?

然而她也还算有出息,没被打击成自卑型人格,虽然她父母做人爹妈在精神层面相当不是东西,但在物质层面却可以拿满分。西园寺冬花生活富足,眼界又开阔,对自我认识相当准确。

只要他们没把对女儿的厌恶尖锐地捅出来,一切都可以粉饰太平地一条锦被盖过。

——算了,是什么样就什么样吧。

西园寺冬花一手压着裙摆,弯身进了车子后座,少女拿出手机来低头查看那没来得及看的邮件,对前座司机说:“山本先生,开车吧。”

头发已然花白的男人戴着白手套,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是,大小姐。”

「总体脉络没有问题,如果松影老师这次能够调整好状态,出版绝对没问题。」

松影老师当然就是西园寺冬花,松影侑纪,是她给自己起的笔名,因为不管怎么说,大小姐向不那么“入流”的杂志社投稿,总归是件好说不好听的事情。

车子行驶得极稳,几乎没有任何不适感,少女敲动屏幕回复:「好,这次会吸取教训的。」

见少女已经将注意力从手机上移开,司机山本这才清了清嗓子,说:“大小姐,老爷让我转告您一声,即使升上了高中——”他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僭越,虽然那少女才十五六岁,但面容凛秀,天生贵气,山本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小心翼翼,“老爷说,钢琴功课也不能落下,他还会如往常一般为您请家教。”

虽然她亲爹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但怎么说冬花也冠着「西园寺」的姓氏,再者——之前西园寺冬花在他们面前事事恭顺解意,省心得不行,从不干一件不合规矩的事情,但升上了高中,西园寺冬花居然就以“高中课业繁重”为由,不跟家里打声招呼,擅自就把钢琴家教辞了!

重点不在钢琴家教的去留有无,重点在于西园寺冬花的「擅自」。

铂金发色的少女不发一言,仅用指尖慢慢敲打手机后壳,发出了些除本人外就无人知晓的声音。冬花抬起眼睛,发现司机山本正战战兢兢地通过后视镜,时不时看她一眼。

冬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养家糊口拿死工资的,凭什么参与他们形似神散的父女暗战呢?

西园寺冬花僵硬地勾了勾唇角,脸上居然显现出一点微妙的笑意,声音也柔和:“好,也麻烦山本先生同样告知我父亲吧——我明白了。”

山本立刻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长气,出完了才想起来这是在冬花面前,尴尬地一笑:“还请大小姐放心。”

车子停下,冬花摇摇手拒绝了司机的挡扶,拎起礼物下了车。

到上中学之前,她一直是被祖父母养着的,老人家对她说不上偏爱,但也是正常祖孙的相处方式,被她那便宜爹妈一衬,六十分也变成一百分,那点长辈的疼爱便更加弥足珍贵——这也是冬花每月都要来拜访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