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副旅长似乎没有在意关于帽子的说辞。不,还是不要放心的好。就算当时不在意,将来也总会想起来的。职业间谍生涯养出的敏锐,让他隐隐约约地觉得:活着的这一个比死掉的那一个更难对付。挂着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微笑,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曾一次又一次针对他的主张提出不同意见。这已经不能单用法国人爱好造反的天性来解释了。尤其是当他在闲谈中多问了两句鲁滨逊之后,副旅长就果断更换了这个神秘内线的联系方式,多狡猾的老狐狸啊。

北风在窗外呼啸作响,严寒的冬天就要来了。作战参谋将苹果送到嘴边咬了一大口,最后的计划在他的心中成形了。在这一切结束之前,他要做到的其中一件事情,就是揪出神秘的鲁滨逊。

鲁滨逊,鲁滨逊。作战参谋不会知道:正因为他对鲁滨逊表现出稍稍多余的好奇,他才直接失去了副旅长的信任。

即使最宽宏无畏的人,有时也会对风声鹤唳敏感于心,而这仅仅是因为另一个人的安危与之相系。人们多半会将此称为爱情。至于这爱情是否两厢情愿,是否能有结果,那是无关紧要的。

弗朗西斯觉得头痛:在找到确切的证据之前,任何猜疑都只能是不公的偏见。作战参谋对鲁滨逊多余的好奇心固然让他难以容忍;但是还有什么,能够比不公正更让他憎恶?他是见证过1789年、1848年和1871年的波诺弗瓦家的儿子。

弗朗西斯想起了爷爷——曾经的巴黎公社老战士保罗·波诺弗瓦说过的话:“对敌人的公正,就是对自己人最大的不公。你的祖爷爷中有许多人就是这样牺牲的……”

爷爷后来还说了什么?他想不起来了。重组第一支队的这些日子里,他睡得太少了。朦朦胧胧地,他似乎听见窗外传来吆喝牲口的声音,大概是负责采购工作的什么人到山下买面粉去了。米兰的地下组织捎来的经费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而基尔伯特说过:前面等待着的是冬天。

第24章

战争年月的每一个过错,都不得不用血来偿还;不是敌人的血,就是自己的血。

……副旅长一直睡到第二天日出之前。醒来后他觉得头昏昏沉沉,似乎是做了个噩梦。他回想起昨天深夜,自己不知不觉地伏在桌上,向着睡意缴械投降了的时候,朦胧中仿佛听见采购员赶车下山买东西……

没有紧急情况,哪个采购员会在半夜三更下山去?别说是第一突击旅,整个北意大利游击武装里,怕是都没有这样的先例!

弗朗西斯诅咒起战争岁月里最可宝贵的睡眠来了。他急匆匆地下楼赶到粮仓去,正撞见值夜卫兵基尔伯特和仓库保管员聊天。

“昨夜是谁下山去了?”

“卡拉奈依。”基尔伯特回答道。弗朗西斯立刻回想起来,作战参谋派这个人下山联络的次数,似乎比派其他人的时候要多一点点。

“奉谁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