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即便来,便是已做好与你同生共死的觉悟。”叶英嘴角微翘,“我与二弟早已交代好山庄之事,门下弟子也尽已遣往战乱各处,我既为庄主更该身立标榜。”
李承恩沉沉注视着他的表情,按捺不住将他抱在怀里,恨不得用力把叶英揉碎在身体里再也不与他分开。
叶英伸手勾住他的臂膀,紧贴在他的颈项,二人彼此贪婪地呼吸着对方的气息,耳边传来李承恩黯哑的嘶磨,“叶英,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多少次这里就要被攻破的时候,我站在城墙上,总是会想起你的脸……我总是想,我还不能死,因为我还没能好好的告诉你一声我在做什么……”
叶英感受着他呼吸急促的涌动,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李承恩回想这数月殊死拼搏,几次险些死在狼牙的猛烈攻势之下,亲眼目睹朝夕相处的将士们尽数战死,而朝廷严令天策府不可轻举妄动,只得驻守原地。而苦苦支撑数久却未曾等来一兵一马的援军,近期又听闻皇帝竟弃皇城逃走了。委屈,愤恨,痛苦,迷茫齐齐袭来,叶英的温暖松弛着他近乎麻木的神经,李承恩只觉心中有什么轰然崩塌,禁不住夹带了些哭腔。
“我真的很怕,很怕就这么死了……虽然我自入军以来已时刻做好战死的准备,可现在我有了放不下的事情……叶英……我亲眼看着他们倒在身边,甚至没来得及将家书寄出去……我好恨,好恨啊……我看着他们的血……我听着他们喊着我的名字死去……我……”
叶英紧紧拥住他,“我明白,我明白你的感受,我知道的,承恩,我知道的。”
叶英甚是清楚,自己身为一庄之主,尚且不能轻易信人,就连一颦一笑都不能流露自如,自小就已尝遍这世间冷暖,故而养成了这般不易近人的性子。李承恩比他艰辛的多,只身一人支撑全府上下,上要应对朝廷皇室,下要操劳府中内务,还不时有神策狼牙的排挤骚扰,心中的痛苦又无人可言说,想必李承恩定是过得相当辛苦。
越是这样想来,叶英越发心疼,自己向来冷淡惯了,避而不见倒省去很多麻烦事,可李承恩不能。大多数人都认为李承恩油滑轻浮,可若不能如此城府焉能生息在这暗流涌动的江湖中呢。
“叶英,有时候我多想不做这统领……只想做个普通人……”李承恩终是呜咽了。
躲在门外偷听的朱建秋和冷天峰也悄然离开了。
走在路上,冷天峰神色颓然,非常难过,“军师,李将军这么苦,我却不知道……”
朱剑秋站住脚步,举头望了望暗沉沉的苍穹,长叹口气,“未曾亲身经历过,安知他的辛劳。李将军虽与我们朝夕相处,却从不言说自己苦闷,一人背负所有的压力。现今有了叶庄主能让他敞开心扉,倒也实在是好事一桩。”
转眼间天色已晚,因大小营帐都挤满了伤员和外来弟子们,叶英便理所当然地睡在了李承恩的帐里。
李承恩扶他坐在床上,转身开始打地铺。叶英只听得窸窸窣窣,问他在干什么,李承恩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尘,“你睡床上,我睡地下。”
叶英倒是未曾想到这个问题,先是一愣,转而反应过来,不禁心中一动,暗想虽然平日没少被占便宜,可临到事儿上还是蛮君子的。
李承恩见他还在怔怔想着心事,便也不去吵他,兀自拆解盔甲,叶英听闻叮当碰撞的声响回过神来,也动手开始解外衣,可只动了几下便停了手,“承恩,这衣服我不会脱。”
“……”
借着昏暗的烛火端详了片刻,李承恩凭记忆磕磕绊绊地拆解这精细的腰带,哭笑不得,“平日都是罗浮仙伺候你着衣?”
叶英随着他摆弄,点点头,“继任庄主后服饰就繁杂起来,便交由罗姨了。”忽又想起什么似的,“为什么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