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不动了。

一人一骨僵持着。鲜血顺着郭长城白皙的脖颈往下流,滑进衣领,染红了衣襟。

半晌,那白骨傀儡低下了头,像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即一道白烟浮起,从窗子里飞下来一个什么小东西,烟雾散去,只见小小的傀儡娃娃静静躺在白骨傀儡消失的地方,它手里提着个袋子,里面露出一截白骨。

郭长城终于松了口气,他从包里掏出纱布和胶带,胡乱给脖子止了血,又看了看脚踝,那里肿的像个包子,无法使力,但是似乎还能动,估计是脱臼了。

没断就好,他已经顾不得别的,一秒钟也不想多等,一瘸一拐地跑过去捡起那小傀儡娃娃,朝向西南开车狂奔而去。

楚哥,这一次你必须等我。

(6)

结界中。

当楚恕之熄灭第二个香炉的时候,香炉中呼啸而出的怨气把整个结界淹没了。

从外面看起来,以一圈淡金色的透明墙壁为界限,墙壁内里面如同一只墨色的大染缸,弥漫着浑浊的黑雾。

楚恕之正站在黑雾的正中间,他的身上脸上被黑雾割出细小的伤口,开始渗出血迹,但是他似乎浑然不觉,只呆立在原地,深灰的瞳孔涣散一般地放大了。

与第二道封印一同被解开的,汹涌而来的,是生前的全部记忆。

三十载如一瞬,将门府邸的一个孩童呱呱落地,少年替父挂帅出征一战成名,戎马十年征战边疆,一无所有行将末路之时遇到一生眷恋,最终依旧无法反抗命运走向无尽深渊。

楚恕之神色恢复清明的同时,喷出一大口鲜血。

淡金色的结界上碎开一道裂纹。

“好,我的确有罪要赎。” 男人擦了擦嘴角的血,低声道,“你们怨气千年未解,不愿转世,受困于此,而我却能重回人间,确实不公。”

“如果啃食我的血肉能渡化你们的话,那这条命,你们就拿去。”

(7)

汽车急速行驶在夜晚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郭长城攥紧了方向盘,脸色被向后掠去的路灯闪的明明暗暗。

郭长城一路上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他不知道自己还来不来得及见到楚恕之。他无法想象,如果楚恕之已经死了,如果世界上从此再也没有那个人,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他的头脑从未如此刻这般冷静,心里某个地方却空空荡荡,一片死寂。

老庙越来越近。

远远望去,一面透明的鎏金色环形墙壁倒扣在大地上,像是暗夜中的巨大金钟罩,将老庙所在的地方被包裹在里面。

楚哥,那是你设的结界吗……我是不是,还没有来晚。

已经凉透了的四肢百骸这才缓缓恢复了一丝温度,心脏也仿佛重新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