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像是自言自语,“好几个月了,我第一次看见你笑……”

甜美的梦境像是忽然出现了一丝裂痕。有一瞬间楚恕之在梦境里产生了些许疑惑的抽离感,不知自己是谁,又身处何处,对面的人的样子也再次模糊不清起来。

他努力辨认着,看见青年垂下眼,手攥紧了筷子,又松开,神色复杂,完全不见了平日里那种稚气与单纯。

然后青年半晌没有言语,久到楚恕之的意识已经不可抵挡的越发朦胧,他终于深吸一口气,开口了。

那声音也难辨清,像是十分轻柔,却压抑万分。

青年说:“世上疑难杂症这么多,我本来就医术不精,笨手笨脚的,连救人外伤都勉勉强强。”

“我救过一些人,更多的是没救回来的。每一次看着他们在我眼前咽气,我都伤心得要死了……”

青年停了一会,似乎随着话语又将记忆里那些个痛苦的画面血淋淋地翻了出来,他闭了闭眼睛,接着说。

“可是,那其实还不是最难的。你知道吗,我最怕的就是……就是,碰到连眼神里都透着死气的人。”

听到这,梦里的他异常动摇起来。他想问,你在说什么,又似乎隐隐的知道,只是一直不愿去想。

青年恍若未觉,轻柔的声音依旧在吐着残忍的话语:“那样的人,心已经死了,多少灵丹妙药也没有用了。”

青年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带着一点期盼,许多哀求,和止不住的难过,说到最后声音都有点发颤。

“一直以来,我都不敢问,你的心病……可还能医得好?”

我的……心病……

就像是正荡漾在波光中的美梦霎那间破碎,梦中的他一下子跌落在无边的黑暗,有什么遥远而深重的疼痛像潮水一般涌来,辨不清梦境与真实。

鲜血,嘶喊,背叛,眼睁睁的看着亲人爱人被斩于刀下,背负天下人的憎恶痛恨,无数冷眼与谩骂一齐向他袭来。

弑君负主是你,通敌卖国是你,你害山河破碎,故土流离,你为何还能苟存于世!

心底似乎关着一头绝望的猛兽,永远无法冲破牢笼。

凶猛的利爪早已磨得血肉模糊,浑身发着抖将自己缩成一团,还嘶吼着拼命护着珍爱的宝物,其实怀中早已一无所有。

我的心病可还能医得好?……

哈,哈哈哈,心底的猛兽狂啸着,笑出了眼泪。

他向着无边的黑暗下坠,那个柔和的身影站在远处有光的地方,大叫着他的名字向他伸出手,他却离他越来越远,最后,连带着一丝光亮也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