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神父坐在副驾座上,双手交握搁在大腿上,用力到关节泛出一丝不自然的青白。他数次回头去看后座上的男女,在胸前划过无数十字架,满脸嫌恶,好似随时都会吐出来一样。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探员先生。”他说,“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们怎么能做出这么恶心的事?乱伦?我的天,他们会下地狱的。”他说着,还试图在车里就同身边的探员说清楚,却被正在开车的Dean一手按住了肩膀。
“回局里再说,神父。”Dean说,喉结起伏。
他觉得喉咙里被卡进了一枚两头尖尖的果核,呼吸不畅,咽喉刺痛。
再远的路途也有终点,最后将车停进车位里,飓风般的疼痛再次卷席大脑,道路上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此刻都被放大成万恶不赦的噪音,电钻一样狠心钻着脆弱的耳膜。Dean不知自己是怎么下车的,也不知怎么就带着这几人上了楼。不知情的同事多嘴问了一句是什么案子,他的嘴唇宛若蚌壳紧闭,揪着两人衣服背后的双手已经汗湿,他不知那是因为他在担心自己的右手无力可能导致嫌疑人逃走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这本不是他的案子,可人是他带回来的,鉴于此,上司就把这桩简单的案子交给他处理了——对于乱伦的取证向来简单,只要有血缘关系证明与证人证词就能定案,他们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搜集不同证人的证词与证据,其后则交由检察官起诉。
可Dean根本不想接手。
看了一眼办公室墙壁上的十字架,先委托同事去取那对男女的DNA样本做鉴定,自己硬着头皮来到局里最高级的接待室——神职人员在任何机构都将得到最高规格的礼遇——那位神父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咖啡,可显然他还在生气,眼前诱人的饮料一口未动。
“神父。”Dean低头向神父打招呼,直到对方点头应许,他这才解开西装的纽扣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那对男女本是从小失散的姐弟,后来分别被人收养,十年前他们重逢相恋,直至向教会申请结婚时才知道原来对方竟是自己的亲人。教会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婚姻,震怒之下,神父直接叫警察带走了他们。
“我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在我面前,就算他们事前不知道,但这不是借口。”神父声音嘶哑,语调却铿锵有力,“这是罪,上帝会惩罚他们。”
被拘留的四十八小时里,他们都不承认这是乱伦,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也正是有鉴于此,当年的检察官最终决定不起诉他们。被释放的那天,他们就各自带着行李天各一方,谁都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因为我们教区所有神父的反对,当年撤销起诉的检察官半年之后被停职,但是也没有人继续追究那对姐弟的事。我今年上个月被调到这个教区,周日在做礼拜的人当中发现了他们,我的助祭告诉我——他们是一对夫妻。”
那双手再次交握到一起,Dean看见皮肤白皙的手背上浮起几个鲜红的指痕。神父显然无法忍受这样的事,他已经错放过他们一次,这一次绝不能再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