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平石上时,林涛觉得热,秦明冷得缩成一团。林涛把带着的大保温杯打开,倒了热茶给他。红茶香气飘散在凛冽的夜色里,秦明低头小口小口喝着,于静谧的黑暗中,与零散分布的人们一起,等待日出。
周围暗暗沉沉的,是日出前最黑的时候。
秦明把自己缩在防风衣里,眼角鼻尖都被山风吹红。
“诶,话说你怎么对宗教故事这么熟啊?”林涛慢慢喝了口热水,想起之前在佛堂里如数家珍的秦明。
“我外公,是生意人,他信这些。八岁之前,每次回外公家早起便要跟着一起礼佛,晚饭后背经。用妈妈的话说,简直不是回家,是进庙了。”他想起幼时记忆,有些出神的,望着远方。
黑色似乎退去一些,远山呈现出模糊地轮廓来。
秦明想了想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他无意识的,咬了咬嘴唇。
“后来,后来……爸爸在一个雨夜里自杀,之后妈妈也随他而去。外公封了佛堂烧了佛像不再见我,说看到我总想起妈妈,再后来外公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银行账户。”他看着沉沉夜色里的远山轮廓,声音清淡的像水。
外公的脸已记不起来,但那些故事却仍固执的刻在他脑子里。
他的童年时代里,长辈慈言,善语佛香,家人盼他正义向善。可是那之后的岁月里,佛未曾保佑他,善未曾回报他。他再不跪佛,亦忘却善恶。
“我父亲他,……虽然为人刚正,但实则心志极坚。他不会渎职,更不会因此而畏罪自杀。这整件事里,疑点极多,凶手藏在其中逍遥法外……”他微微皱眉,眼泪毫无征兆的砸了一大颗下来。
透明的水珠像砸在林涛肺腑之间,震出剧痛来。
林涛隐约猜到他家中的事,长久以来没有主动去问,是在等秦明想说的时候,来告诉他。
他在面对秦明的时候,耐心的有时令自己感到意外。
秦明微微闭眼,他没跟谁讲过这些事情,如今开口,其实另有打算:
“林涛,我想做法医,其实并非崇尚正义,更多的,是想调查我父亲当年的死因。找到凶手。”我会杀了他,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说完不知为何感到有些释然,他想,我心怀深渊未存傲骨,林涛或许不会再对我抱有好感。两人关系在此处止步,不至于浪费林涛的时间。他想到顾庭溪。
林涛其实听懂了他未说完的话。他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交缠真的能让人心灵相通,他在秦明平淡语调的背后,在那一瞬间,清晰的感受到了身边人锁在黑暗深渊处的灵魂,和那近乎令人胆寒的恨意。
林涛微微笑了笑。
他也问过自己为什么喜欢秦明,他想过的,可他回答不出来。比秦明长得好看的人,不是没有。比秦明性格好的,比比皆是。比秦明跟他合拍的,不要太多。比秦明对他好的,数不过来。
可他喜欢秦明,而喜欢这件事情,毫无余地可言。
把秦明的特质拆开,写下来摆在他面前,他或许并不会心生好感。可是这个人,站在那里,他便只想翻山过海的贴近他,一往而终。
他喜欢他,大概只因为他是秦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