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着眼睛,尽量用余光扫着厨房门口的人。街头帮的一身黑,很好辨认。但也许是枪战元气大伤的緣故,我认不出眼前的这些面孔,他们当然也认不出我。

唔,到了楼下,能不能躲得过周戚年那双火眼金睛呢?或许我可以借口先去个厕所……

大脑正在飞速运转,忽然脚下的木质地板如同炸裂开一般,发出一阵摇摇晃晃的巨响。

我定了一下神,立刻意识到,并不是地板炸裂了,也不是在地震。楼下不知道多少把枪几乎同时开火,而剧烈搏斗的震动甚至让楼层产生了晃动的感觉。周边的人也立即察觉了,开始疯狂地吼叫着往下冲,一边冲一边互放冷枪。我像一个被吓尿的厨房小工一样抱住头滚到一边,偷偷瞟着楼梯下方的情景。阶梯上已经躺了几具尸体,楼下在短暂的混乱互射之后,似乎迅速地恢复了秩序。有人在大声叫嚷着什么,有一大群人似乎在快速地移动。然后又是一阵枪响,有一个低沉的女声在指挥什么,有枪射穿肉体的沉闷声和年轻肉体濒死的惨叫声。

不到两分钟,混乱和脚步声便渐渐褪去,只剩下一些崩溃的喊叫、笨拙的挣扎和粗重的呼吸。我确认了一下腰间的雷明顿,从地板上一跃而起,迅速来到楼下。

枪战场面比我想象的还要混乱。出乎我意料,地面上躺的大部分是街头帮的人,穿着黑衣的年轻人横七竖八躺在地板上,层层叠叠的身下涌出粘稠腥浓的暗色液体。有人抓住我的脚,被我一个飞踹踢上太阳穴晕了过去。有一把枪颤颤抖抖对准了我,被我的余光捕捉到,立刻脚尖点上他的桡骨,枪飞出了几米外。

我搜索了一圈,既没有搜索到容霞,也没有看到周戚年的尸体。

也没有彬。

二楼茶室并没有窗,隐约可以听见外面街道上的枪击和轮胎急速摩擦街道的声音。但是见鬼,究竟发生了什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抓住一个半昏迷的人摇晃着,试图能摇晃出半个中文字来,却只是白费功夫。我四处张望——老蒋呢?对了,还有关宏宇。

我躲在角落里,掏出行动电话立刻拨出了快捷键。听筒里传来空洞的拨号声,以及最终抑扬顿挫的越南女声。没有人接听。

大事不妙。

我拔出雷明顿,推上膛,慢慢走下台阶。这楼层的结构非常诡异,楼梯通向的是建筑背部,而正门被巨大的屏风挡住,投射下巨大的阴影。

忽然一个矮小的影子一闪,似乎有什么人从侧门逃了出去。我下意识拔腿就追。跟着那人拐入了狭窄扭曲的后巷,我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喝了一声:“站住!”

那人乖乖站住了。

巷口有街灯,光线投射在那人脸上,竟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文昌。

“别杀我!”少年显然被吓坏了,腰间空剩了个枪套,两手却空空如也。他瞪着我,似乎没认出我是谁,表情只剩下惊惧和空洞。我一把扯下口罩,走上前一步,让自己的脸暴露在街灯下:

“是我!”

少年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我是谁来。文昌松了一口气,两腿一软,颓倒在地。我走上前,拍拍他的脸以示安慰:

“文昌,发生什么了?周戚年呢?容霞呢?雄哥呢?韩彬呢?刚才是谁先开的枪?”

少年似乎还在惊吓的余震之中,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我,摇摇头,说不出话来。我没什么耐性地单刀直入:

“文昌,那天晚上,就是爆炸和枪战的那天,是你告诉周戚年关于Mia的事情吗?”

少年茫然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