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织田作好好的活着,完成了这个任务他就去死。在四年前他就已经做过这个决定了,现在应该更加坚定才对。
他闭上眼睛,右手附在左边的胸腔,抓住病号服的衣襟,就好像遏制住了那颗扭曲、拧巴、矛盾的心脏。
——你动摇了吗?
我没有动摇。
——是因为你舍不得他吗?
他?谁?
——你心知肚明。
我不知道。
——你爱上中也了吗?
开什么玩笑,我不爱他。
——这里没有别人,扪心自问地说,你爱中也吗?
我说了,我不爱他。
——你说谎。
……
“就算是爱他又怎么样,爱他能救的了我已经枯竭的灵魂吗。”
太宰治感到冷。摸着黑快走向这个豪华的单人病房中的卫生间里,他连灯都没开,但是没关系,光早就熄灭了。他只是打开水龙头,热水连绵不绝地流在他手上。啊,好温暖,捧起来就像以往每次触碰到中也的手。
他右眼的绷带在昏迷期间被取了下来。是中也,是中也给他摘下来的。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双目中都是中也的样子,那时他还没意识到。和中也共眠的每一天,他都不曾用绷带遮住他的眼睛。他早就习惯在晚上入睡前、清晨醒来用双眼去看中也的侧脸。从十五岁起他就习惯了。他可以毫无防备,因为他遇见那个人还是太早了,彼此知晓彼此全部的完整的容貌。他愿意示人的、不愿意示人的,中也都知道。
太宰治的双手不再哆嗦,他想象着流淌过的温热的水是平常中也与他交缠的手。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寒冷。刚才下床时撕扯到身侧的枪伤,很痛,但是他不觉得痛。这副身体是一个活着的躯壳,承载着他死去的灵魂。
镜子前的那个男人不怕痛,他施舍痛苦、承受痛苦,他与痛苦并存。他出奇地怕冷,可在从前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怕冷。不过没关系,在这世上所受的苦马上就要结束,只要死了就永远不会感到冷了。
但他为什么还是期盼那个人回来。
十五岁、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太宰治的自杀计划总是被及时赶到的中也破坏。
“这次你也会及时拉住我吗?”男人在镜子前自言自语。
“我处心积虑地隐瞒你、调走你、远离你、伤害你——”
“因为我要救别人,我要让他活着。”
“你说得对。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拿这个理由骗了自己四年。你还不明白吗,因为我不肯承认我爱你。”
但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