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年轻男人:他还是坐在床头,布满针孔的手背拿着烟放在嘴边,白色的烟雾包裹着他年轻的、憔悴的脸。青黑色的眼圈坠在他涣散的眼睛下方,格朗泰尔感到阿兹玛、爱潘妮、伽弗洛什的眼睛都出现了,全从那其中看向自己。

“我该走了。”他喃喃地说,落荒而逃。

他冲下楼去,在前台结了房费。他本想多留下点钱,最终因为担心对方觉得受侮辱而作罢。直到他坐进自己车里才意识到,他是否把尊严看得太有价值,对于那缺牙的瘾君子男孩来说,也许两百美金反而感觉更好。他的太阳穴因为宿醉和缺乏睡眠而突突跳着,但他却产生了一种神经质的清醒。他一路开车到了爱潘妮住着的街区,停在他们经常见面的咖啡馆门前。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只觉得自己想要见她,或者见见那个和他一起扔过颜料气球的男孩。这时他才意识到,他甚至不知道爱潘妮公寓的确切地址。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七点多了。阳光从街上照进他的车里,刺得他醉汉的眼睛一阵疼痛。他打开车门朝咖啡馆走去,寄希望于能在路上碰到出门上班的爱潘妮。

这时,咖啡馆的玻璃门打开了。

伽弗洛什站在门边。和他一起走出来的却不是爱潘妮,而是一个男人。那男人格朗泰尔万分熟悉,他面容英俊、湛蓝眼睛,威严的高额头下像是在酝酿风暴,一头金发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格朗泰尔愣住了。他定定地看着对方。为什么人们总在早上看见太阳?

“格朗泰尔?”安灼拉惊讶地说,“你怎么在这儿?”

TBC

第14章

从六年前阿兹玛·德纳第被戴上手铐的时候,格朗泰尔就没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一天。

此时此刻,他站在监狱探视的等待队伍中,看着安灼拉在旁边帮他填好了登记表。他放下圆珠笔,冲登记人员点了点头,朝格朗泰尔转过身。

“我帮你拿着车钥匙和打火机。”他说,“去吧,她在里面等你。”

这事儿还要从三小时前说起。

在朝阳尚没那么刺眼的早上,他和安灼拉站在咖啡店门口的街上面面相觑。伽弗洛什看到他,发出了一声怪叫。

“哇噢。”他看了看格朗泰尔,又看了看安灼拉,“这还真挺尴尬的,对吧?我以为不会再看到你们出现在同一——”

“……我来找爱潘妮。”格朗泰尔迅速地说,在伽弗洛什能说出来什么之前打断了他。他不知道这孩子知道了多少——毕竟他上一次见格朗泰尔时,他和安灼拉还住在一起,对吧?这事情看起来比它听起来还尴尬。他和安灼拉在这孩子眼里看起来像什么?两个成年男人,站在大街上发愣。为期不到24小时的前男友?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