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照片的发布者配上了以下文字:我想这些死玻璃(faggots)就是为什么。
“……操。”格朗泰尔骂道。
他感觉自己的手有点发抖。他往下翻了翻,看到了那条照片下的转发和评论,一些恐同言论——什么死玻璃、娘炮、人渣什么的——可以想见,他也不是没见过这些。他快速滑过了那些辱骂。接着他看到一条赞同量极高的评论:“想必辩护人靠和检方睡觉得到了证人,恭喜啊”——不。不,他想,不要。就是不要这个。他快速关掉了截图。他往下拉到古费拉克的最后一条消息:醒了快点来一趟。头儿要跟你谈谈。
他把手机向下盖在床上,抬头看向安灼拉。他的胃里涌起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像有人从那儿揪着他、把他拽了下去。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安灼拉对着听筒说。他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把手机从耳朵边上拿开,结束了通话。
“也是照片的事?”他艰难地问道。
安灼拉点了点头。
“我昨晚没注意到有人拍照。可能他们在路过的车里。”
“操。”格朗泰尔又骂了一句。这基本已经是隐私权问题了,他想,但他依然觉得很不舒服。安灼拉从床的另一头起身,开始穿衣服。格朗泰尔坐在床上看着他。
“要我送你么?”他说。
安灼拉摇了摇头。
“今天早上不是个好时候。”他说——没错,在被人偷拍的第二天,格朗泰尔想,我在说些什么呢。“下次吧。不过谢谢你。”安灼拉说,穿好了衣服,朝格朗泰尔靠了过来,似乎想要亲他的额头一下。
他流畅的动作停滞了一刻:他往窗外看了一眼,似乎是在担心那里还会有个摄像头一样。这个动作明显是下意识的,整个过程不超过一秒,但格朗泰尔注意到了。接着,安灼拉的嘴唇印在了他的额头上,但这个不到一秒的警惕已经足够把它带来的快乐毁掉了。
“我们晚上见,好么?”安灼拉说。
“当然。”格朗泰尔说。他用尽力气,朝安灼拉笑了一下。
格朗泰尔抵达郡检察院的时候不过八点钟出头,堪称他近年来最为准时的一个早上。他走过一楼大厅的时候,只觉得所有人都看着他。
不,冷静点,格朗泰尔——他对自己说,他们可能根本没注意你。并不是每个人早上起来都会刷网络热点的。别小题大做,他们没空管你。他快速走到电梯前,还是忍不住戴上了自己连帽衫的兜帽。他跑进自己工作的楼层,用员工磁卡打开了玻璃门。这儿像往常一样,事务秘书坐在外面的格子间里,对着电脑敲打键盘。检察官和检察官助理们在办公室间来来去去,有的小声交谈,有的大声催促一张打印文件。一个瘦弱青年站在一个办公室门口,正和马吕斯讲话——格朗泰尔认出那是若李,本地的一名法医,人有点儿神经兮兮的,弱不禁风、但总是热情洋溢,由于总是来检察院办事,和他们关系都混得不错。他大概是来送什么鉴定报告的。如果他来了,那说不定这儿也有警察,格朗泰尔想,啊,拜托,不要是沙威。他接着瞧见古费拉克倚在前台接待的桌子旁边,一边和那个女孩聊天,一边看手表,似乎在等什么人。
“古费拉克。”他连忙喊道,朝他走了过去,“你在等我吗?”
此话一出,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下来。
古费拉克从前台的桌子上弹了起来,他放下了手表,看着格朗泰尔。那些敲键盘的秘书不敲字了,格朗泰尔认出一两个年轻的正从格子间的挡板后悄悄抬起头,谨慎地打量着他。马吕斯和若李也不谈话了,他们一起回过头来看着格朗泰尔,眼神忧虑,只能解读为担心或者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