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忍不住说,吞咽了一下,朝窗户走了过去,“你在这儿多久了?”
“有二十分钟了吧。”安灼拉说。如果格朗泰尔胆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会觉得安灼拉脸上带着笑意。
“好家伙。”他说,靠在窗户外面的墙壁上,“你怎么不出一声?”
“没那个必要。”安灼拉说,“我只是很惊讶,这男孩看起来这么开心……你对付孩子很有一套。”
“嗨,孩子嘛。很容易就能让他们兴奋起来。”格朗泰尔说,因为他的肯定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如果你经常这么夸奖我,我会有点飘飘然的。”
“请你最好不要。”安灼拉说,他看起来心情不错,以至于这句话都像个玩笑了,“啊。你的胡子……”
他朝格朗泰尔的下巴伸出手去。格朗泰尔这时意识到自己下巴上颜料板结、一定十分滑稽,但他盯着安灼拉的手,却不打算出声制止……
“呕!”伽弗洛什在他们身后大声说。他把一个气球投向墙壁,发出欢快的“啪”的一声。安灼拉将手收了回去。
“我猜我应该去洗个澡。”格朗泰尔耸了耸肩膀说。
这就是他此时此刻对着镜子清理胡子的原因了。头发上的颜料洗洗也就算了,但胡子——还不如全都刮掉。他洗完了澡,冲掉了下巴上的泡沫——镜子里的脸此刻只覆盖着一层浅色的胡茬,由于最近一周被迫的远离酒精和规律作息,连眼袋和黑眼圈似乎都收敛了自己。这副模样让格朗泰尔自己都愣了愣:这张脸看上去和他年轻时一样熟悉,但是对于如今的他又有点过分陌生了。“安灼拉对你是有好影响的”——他想起了古费拉克的话。也许是的。也许事情在变好。他看着镜子里的脸,似乎又瞥见了一丝他年轻时无所畏惧、充满热情的日子。也许事情是在变好。
他把毛巾挂在脖子上,走下了楼梯。这时已经到了中午,爱潘妮如约而至,正站在门廊处和安灼拉说些什么。伽弗洛什站在她旁边,身上还是五彩斑斓。看到格朗泰尔下楼,他朝他做了个鬼脸。听到楼梯的吱呀声,安灼拉也抬起头来。
他的蓝眼睛猛地睁大了。
“格朗泰尔!”爱潘妮惊叫道,“瞧你这幅样子!你这混球——这简直像你还是个学生的时候了。”
“我就说了,我保养的还不赖。”格朗泰尔打趣道。他走下了楼,同时意识到安灼拉不知为什么一直在盯着自己,那眼神甚至让他都不自在了起来。他奇怪地看了安灼拉一眼,后者却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少沾沾自喜了。”爱潘妮笑着说,“你也就还过得去吧。”她弯腰拉起伽弗洛什的手,“我还得谢谢你把伽弗洛什扔进颜料桶里泡了呢。你以为都是谁在洗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