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倒不错。”安灼拉认真地说,似乎没听出他话里的玩笑意味,“此外,运动培养毅力和自律。”他抬起一只手,用手掌握住了格朗泰尔放在他脸侧的拳头,“不是这样,你应该用力气,而不是仅仅把手举在这儿。另外,你不能一开始就想着躲开目标、往一边去打。“他握着那只拳头,把它移到自己的鼻梁前面,”如果你要做出拳姿势,就应该认真朝着这儿来。“
”那么我想必不是个自律的人。“格朗泰尔说,因为安灼拉这幅姿态愣了愣,”嘿。你是说要来真的么?“
安灼拉冲他点了点头,他松开了格朗泰尔的拳头,朝后退了半步,把双拳收拢在下巴下方,朝格朗泰尔抬起眼睛。
“当然。想试试吗?”他说,眼神几乎是愉快的了。
格朗泰尔咽了口唾沫。
“好嘛。”他有些犹豫地说,也后退了一步,这回稍微认真地学习了一下安灼拉的架势,还装模作样地晃了晃。“你别看我懒散,我也不是没有力气,”他说,定了定神,朝着安灼拉的漂亮脸蛋挥出右手,“你不怕我真的弄断你的鼻梁——”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说时迟、那时快,安灼拉向侧前方跨出一步,矮下身子躲开了格朗泰尔的拳头,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也挥了出来,直冲向格朗泰尔的鼻子——然后在离他的鼻尖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时转换了方向,擦着他的耳朵挥了过去。
“……好家伙。”格朗泰尔愣愣地说。他本想再说一句:“谢谢你手下留情”,但此刻却说不出来了。安灼拉由于在最后关头避开了他的脸,此刻右手臂正架在他的脸颊左侧,几乎紧贴着他的耳朵。他在出拳时向前迈了一大步,因此这时身体已来到格朗泰尔的跟前,胸膛近乎贴着他的胸膛——这姿势竟然像是从脑后搂抱着他一样。格朗泰尔瞪大眼睛,此刻安灼拉的脸近在咫尺,锋利的鼻梁呆在他鼻梁旁侧、美妙的嘴唇悬在他嘴唇上方。他不用费力就可以感觉到安灼拉轻微的喘息——是他在喘气,还是安灼拉在喘气?
这气氛几乎是令人晕眩的。谁能想到拳击动作带来了这种场面?格朗泰尔不敢说话,而安灼拉竟也安静了下来。格朗泰尔微微向上抬起一点视线,安灼拉利落的眉骨下,金色的睫毛似乎在动摇的神情下微微晃动,那双蓝眼睛向下看去,仿佛是在看向格朗泰尔的嘴唇。安灼拉也会意乱情迷吗?格朗泰尔想。为我?这不可能。但他无法抗拒安灼拉的嘴唇近在咫尺的诱惑。当人们靠近、当他们安静下来时,他们感受到那股神秘的吸引力,他们就该接吻。他垂下眼睛,朝安灼拉靠了过去,而天神也微微合上金色眼帘,没有拒绝他……
“……格朗泰尔!”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伴随着楼梯上蹬蹬蹬的脚步声,“你可以登陆一下你的付费账号吗?”
格朗泰尔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像从梦中惊醒一样,一下子推开了安灼拉。后者因为毫无防备,被推得后退两步坐倒在了行军床上。他愣愣地看着格朗泰尔,那表情与其说是慌张,不如说是难以置信。格朗泰尔看到他的耳朵变红了,他猜测自己的脸一定也没好多少。
“……对不起。”他嚅嗫道,不敢再看安灼拉,立刻转身出了门。
伽弗洛什正拿着电视遥控器、站在楼梯上看着他。
“等一下。你们刚刚不是正打算在要给我睡的床上瞎搞吧?”他不确定地打量着格朗泰尔说道,转了转眼珠,“我打扰你了?”
“没有,小鬼。”格朗泰尔快速说道,“走吧,我去帮你对付那台电视机。”
当然,格朗泰尔剃掉胡子不是发生在周五晚上的事。这件事也没有发生在星期六。在书房事件之后,安灼拉第二天的表现完全如常。要不是格朗泰尔确信自己周五滴酒未沾,他几乎会以为那只是一场梦境罢了。算了,他想,那些足球运动员有时也会莫名其妙的在赛场上亲嘴。人和人之间的距离靠的太近就会这样。即使他从未见过安灼拉对谁表现出感情,或者想象过他意乱情迷的神态。要不是那是安灼拉,他几乎要以为对方对自己有那么几分青睐了。不过,安灼拉周六的神色如常说明了一切——那大概只是他在距离的蛊惑下短暂的自制力失控罢了。格朗泰尔很快说服自己不去想它,于是他也变得自然了起来——或者看起来自然。他花了半天坐在沙发上看一本小说,同时牢牢掌握着电视遥控器——安灼拉此刻正在餐桌旁边帮伽弗洛什攻克他的算数作业,而那孩子没五分钟就看起来想要跳起来跑进客厅继续享用格朗泰尔的电视账号……或者夺窗而出。毕竟,当一个安灼拉认真地向你讲道理时,你很容易会想夺窗而出。鉴于这种领悟,格朗泰尔在晚上用双份芝士披萨安慰了伽弗洛什。他狼吞虎咽晚餐的样子让格朗泰尔既感到照顾这孩子似乎没有想象的艰难,又在内心深处隐隐思索——是什么样的成长经历能让他和自己与安灼拉都安然相处、表现得泰然自若?这到底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母亲和祖父都薄情寡义,还是因为他太知道适应力对于生存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