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遇见生烟的时候,除却一时心神荡漾,相中了她,其中也有这个由头。

但并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只两年前也是生烟怀了,却被别馆的佣人刻意谋害,不慎流产,之后再也没了动静,所以这次他格外谨慎留心,生烟却不以为然,夜里习惯性地卧在他怀里,将他手臂压得酸麻,却不敢动弹,惊扰了她。

这里的冬天来得早,比北平的温度低多了,并且常年有一股刻在骨子里的阴冷,并非天气,而是人心。

生烟迟迟醒来后,发现入睡前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被佣人合上了,屋里虽然温暖,却闷不透气,她的胸口有些浮躁不顺,梳妆后喝了一杯红茶,在窗台晒了一会日光,早餐时间已经过了,厨房却随时为她准备着餐点,将煎蛋与面包送到屋里,她兴致不高地切了切,没吃几口就放下餐具。

她几个月前定制了几件新款旗袍,不必亲自去提,下午便有伙计送上门,但看现在的身材,应该也穿不下,她怏怏不乐地翻了几本画册,每日如此重复枯燥,竟想念起北平的觥筹交错,熙熙攘攘。

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她所记挂的人都在哪里。

午餐的粥她没有喝下,又觉困倦,沉沉睡了下去,日光渐消,夜幕低垂,窗外路灯的光线柔柔透进来,她浅眠中有人依稀走近,男人粗糙的手掀开被子,慢慢移到她隆起的小腹上,隔着一层衣服布料,动作轻柔地摸了摸。

生烟虽嗜睡,对外界的感知戒备仍在,她知晓是谁,没有动静,男人流连了一会,手指又从她脸上抚过,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眸,再朦胧地眨了眨,待看见了他背光的身影,女人带着一丝刚睡醒的鼻音,糯糯地唤道:“绍爷……”

钱明绍还没来得及换下军装便来看她,他近日去参谋部开了一个重要会议,整整一周没有回家,见她醒了,忙把她小心地搂到怀里,生怕摔了。

生烟自有孕后便瘦了一圈,食不下咽,闻到牛奶味也会吐,她恹恹地卧在男人怀里,将脸靠在他衣服上,闻到了一阵淡淡的尘土与火/药味,胸口立刻搅动起来,有些反胃,强忍住了。

钱明绍觉得怀里轻飘飘地如抱着一片云朵,不敢用力,又听了管家对于他离家几日的汇报,好言相劝般轻声哄她:“我派人请了一位擅长扬州菜的厨师,平时有什么想吃的家乡菜,直接吩咐管家,我让她们切了点水果,晚餐前吃一点吧。”

生烟确实没有胃口,却不想恶性循环,一日日下去身体更加糟糕,便情绪不高地稍稍点头。

管家送上一盘切好去皮的甜橙,用好看的玻璃碗盛着,又添了花瓣点缀,色彩鲜明,钱明绍挑了一瓣喂到她唇边,生烟吃了,甜味中有一丝不易发觉的酸,却暂时缓解了难受的症状。

钱明绍又给她挑了几瓣,见她皮肤白皙不见血色,虽然从前生烟肤色也白,却不是如此病弱苍白,他握了握女人冰凉的手,打定了主意:“不行,明天我陪你去一趟医院,家里佣人没经验,万一我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还得靠医生和护士。”

生烟眼眸闪烁,咬了咬唇,低落道:“那样是不是太招摇了,外头还有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时时盯着您,万一被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