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犹如惊雷,惊的几人好一会儿都反应不过来,贾琏更是。

贾赦深呼吸了几次,才平复了下来。

“那时候你母亲管家,整个荣国府井井有条,京中谁说起荣国府的大太太都要赞声好。”

“后来你祖父突然病逝,京中情形也不太好,我急急忙忙的接任,完全没准备,好多时候都被整的焦头烂额,也是你母亲,一边管着荣国府上上下下,一边替我一点点梳理,帮着我慢慢把事给管了起来。”

“那时候你母亲又有了你,这般耗费心神,身子怎么熬得住,你出生后几年你母亲都几乎只能躺在床上。”

听到这里,贾琏又回想起那个躺在床上的女子,他的母亲。

“听到张家出事后,你母亲的身子便更加坏了。”

“再后来,就是你哥哥出了事,你母亲悲痛之下,也跟着去了。”

贾赦至今还记得,他那日送张家一家人离京,张家老爷子看了他许久,最后大笑三声,说他张家女儿没嫁错人。

张家老爷子让他守好张氏和孩子,可那晚他才回到府,就看见府中挂起了白幡。

下人们低着头上来,让人看不到他们的神情,他们用着一种平静而悲悯的口气对他道:“大老爷,请节哀。”

他问他们,为什么要节哀。

下人们对他说,他的长子,不慎落水,救起来时,已经没气了。

他们又对他说,他的妻子,得知这个消息后,悲痛万分,也跟着去了。

他不肯相信,他推开他们,跌跌撞撞的跑回去,还没进门,就被贾琏的奶妈妈抱着腿哭诉。

她说,琏二爷被老太太抱走了。

“就这样,你被抱到老太太膝下亲自抚养,再也没回来过。”

“你被抱走时那般小,才刚刚跟着你哥哥念了几句三字经,等我再见到你时,你已经认不出我了。”

“那时候,你叫我大老爷。”

当时他看着好不容易才见到的儿子红了眼,他抓着贾琏的衣领一遍遍问,“你叫我什么?你叫我什么?!”

贾琏被吓得大哭,众人连忙分开他们。

他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贾母坐在上方训斥他,“好好的吓唬孩子做什么?!平日里从不来看他,现在反要怪他认不出你不成?!”

贾琏也想了起来,眼眶不由得有些泛红。

“后来你躲了我许久,直到有一日你听说我病了,偷偷来看我,给我道歉,还给我糖。”

贾琏只觉得喉咙堵的厉害,他哽咽着道:“父亲……”

他想起来了,他记得在他把糖给了贾赦后,贾赦愣了许久,最后颤着手将那颗糖放进了嘴里,说好吃,甜,眼里却有泪流下来。

从那日后,他很少见到贾赦,但他的日子却明显好过了起来,和贾珠相比也不差什么,但他每每看见贾政夫妻对贾珠的爱护,他总会下意识觉得孤单,那时候他经常暗自抱怨,怨父亲怎么不来看他。

现在想起来,其实那时候最难过,最无助的,是贾赦吧。

贾赦拍拍他的肩,“好了,都过去了,你现在也成家了,别让人看笑话。”

贾琏抹了一把脸,“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