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天庭少了个专为纺织的女仙并不是件多么起眼的事,偏生这位女仙有个向来秉公执法的好表哥——金乌太子殿下。

结果不出所料,金乌殿下带着天兵天将,硬生生将文弱的女仙拖回了天庭。

每年七月七,都会有成群的喜鹊飞上六重天,搭一座鹊桥,以便天地永隔的可怜夫妻可以相会。

不过自织女被抓回天庭,罚在天河边日夜以荆棘纺织,已经过去了百年。

百年……凡人的一生,早就过去了。

丈夫早已不在,喜鹊却每年都来搭建鹊桥,这对她来说,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残忍。

扶绪百无聊赖地晃悠着腿,听着喜鹊叽叽喳喳,突然对织女生出惺惺相惜之意来。

她拿开盖着脸的大树叶,跳下树,化成普通喜鹊的样子,随着鹊群一起飞向天河。

那日聿潜破开结界,随手打了个障眼法。玉帝看在女娲娘娘的份上,对她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知他发没发现结界破了,总之没人来管她,她就继续吊儿郎当地玩。

她先前数次路过天河,却从没在意过。如今看来,分开牛郎织女的天河比关押瑶姬的桃都山更恐怖。

瑶姬被妖魔鬼怪夜以继日地折磨,囚着身体,也磨着心性。

而织女——偌大的天地,明明没有肉眼看得见的囚笼,明明看着自由得很,可以在河的这一岸随意走动,却不能与丈夫孩子相见。眼见丈夫一日日苍老,最后离她而去。

扶绪化出人形,慢慢朝她走过去。

眼前的女仙憔悴瘦弱,双手红肿,在织机前麻木的做着重复的动作。鹊桥已经开始搭建,她脸上却半丝欢喜也没有。

她故意放重步子,落下脚步声。织女只是淡淡地侧了个头,轻轻瞥她一眼。

手中的衣服已经大致织成了型——这是给犯人穿的。她抖了抖,检查哪里没做好。

扶绪在她身后看了半晌,试探性地开口:“织女仙子?”

“不知凤君过来,有何要紧事?”她倒是认得扶绪。

“我……”

要紧事?

没有。

她就是来找个能懂她的人说说话的。

扶绪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的动作,良久,才轻轻开口:“落得这步田地,你后悔过吗?”

织女颇为纳闷地瞧了瞧她,十分不明白,为何素日没有交集的凤君,一开口就问她这个。不过她还是答道:“没有后悔这种说法。路是我自己选的,没有人逼我。在凡间的日子,是我最幸福的日子,在那之前,我连什么是‘快乐’都不知。若能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与他在一起。”

“你不怕我是陛下娘娘派来套你话的么?”见她如此坦诚,扶绪微微诧异,“这话若是传到他们耳朵里,你的惩罚会加重的。”

织女满不在乎地笑:“心已经死了,身体上的伤害,再重又有什么关系?但我知道,你一定不是他们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