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没有过任何时候像此时此刻这般手足无措过。

范无咎吐出一口浊气,指尖不禁轻触上了伞柄上的那行被摩挲得有些模糊的字。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真的一语成谶了吗?

可他宁愿彼此相忘于山河,也不想要安兄的这种“长相思”。

☆、后路、变故

范无咎将自己的脸隐没在黑暗里,眉间本鲜红的师门印也黯淡了下来。

眼前突然浮现出三年前谢必安出征时的场景。

凛冽的长风吹起了谢必安柔顺的头发,随旌旗飒飒飘飖,被雪花染得斑白。但他柔柔的笑容却好似初春的阳光一般具有枯木逢春的力量,融解了一切严寒,带来无尽温暖。

那时范无咎注视着谢必安无瑕的侧脸痴痴地想,如此,也算是同安兄白头与共了吧。

可当谢必安的背影逐渐离自己远去时他才醒悟,自己的痴妄有多么可笑。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范无咎如梦初醒般在虚空中伸出了手,仿佛这样便能够挽留下他离去的背影。

可当谢必安在自己指尖彻底消失不见时他才明白,自己与谢必安之间的距离有多么遥远。

他们一个在天涯,一个在海角。

他从未留住过谢必安。

从来都没有。

范无咎又开始近乎偏执地摩挲伞柄上那几个刻字,摩挲得指腹都破了皮都不愿停止。仿佛只要将这些刻痕磨得和伞柄一样平,这个诅咒便会消失了一般。

...好像有些不对劲?

范无咎的动作停下了。

刻字的后方似乎有松动的迹象?

他迷茫地将油纸伞反转,对着光源处仔细查看。

是一圈细小的罅隙,呈方形。若不是擦拭伞面的水渍意外地渗透到了这圈缝隙里,或许这个玄妙之处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撬开它,快撬开它。

脑子里有忽然个急切的声音,教唆着范无咎将它撬开。他神鬼差使地摘下了头顶的发簪,沿着缝隙试探地刺了进去,然后轻轻一转,那块木头居然就这样轻松地被打开了,像一个小盖子。

这是一个中空的暗槽。

范无咎惊讶地往暗槽里探入两根手指,没想到竟拈出一张被叠起来的纸,还有一把钥匙。

他将叠好的纸展开。

“携之,寻庭院黄梅树下两寸处。”

看到纸面的第一眼便可以认定这是谢必安的字迹。

他“腾”地站了起来,不顾撞翻了的椅子,直直朝着庭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