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温润却不失气度的字迹,正如谢必安本人一般。可范无咎只觉得那十个字如坠炉鼎般沉重,压迫得他寸步难行、几近窒息。

这刻字是以前范无咎无意中发现的。

如此熟悉的字体、再加之伞尾处同他赠予谢必安的逐香尘上一模一样的墨色穗子,范无咎蓦地明了,这把伞定是安兄为他亲手所制,意义非凡。所以自那以后便时常带在身边,就好似安兄从未离开过他一般。

隔着那层薄薄的窗纸,这句话安兄从未对亲自他说出口,而是以这样隐晦的方式表达。

生离,或是死别。

刀剑无眼,没有谁能比范无咎更懂得战争的残酷。自他步入军营的那一刻起,便早已做好殒身的准备。

他不怕死,从来都没有怕过。

他怕的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的人的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

但不管再如何恐惧,范无咎也从未在谢必安面前表现出来过。

即便他什么也帮不上,也绝不能成为一个累赘。

三年了...有些事情也是时候收网了。

跃动的烛火如范无咎的眼眸,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将他原本的小麦色皮肤照得发乌,也染白了几缕发丝。

“大人。”成说和千红在门外忽然唤道。 “谢将军来信。”

范无咎眉头一松,原本笼罩在周身的阴霾瞬间散开:“嗯。”

成说会意,便进了房内,恭恭敬敬地将写有“无咎亲启”四个大字的信封呈给范无咎。

大人的心情可算好些了,连带脸庞冷硬的棱角也柔缓了不少。这些个日子总沉着脸、不见晴的,让他们这些下人都战战兢兢、苦不堪言,生怕在他面前出了什么差错。

能大人如此欢喜的,许是只有谢将军了罢...

除去自家大人,想必没有人比他们这些下人更盼望谢将军凯旋。谢将军走后,大人便鲜少露出笑容,周身堆积的阴霾几乎可以压死人。虽说大人从不会无端打骂下人,但却十分严厉,令他们心生敬畏。

成说和千红又不动声色地退下,把房门也顺手关上。

终于收到安兄的来信了。

尽管范无咎冷逸的脸上依然没有浮动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心里面却是充满了喜悦。

他有些紧张地打开了信封,惊讶地发现,这次的信与以往有些不同,信笺上竟然绘上了一截红梅枝。仅点点殷红并寥寥几笔墨彩,就将它的姿态勾勒得生动而妖娆。

这个风格,一看便知是安兄所作。

接着范无咎仔细阅读起信的内容来,生怕错漏一个字。

无咎:

展信佳,见字如晤。

近期事务繁忙,未能及时回信,还望见谅。

前月之战,我军成功夺下襄平、羌城等地,令北巫气焰大削。

如今边关风雪依旧、折胶堕指,双方暂且休战。待天气回暖,决战了结,不日便可与君重聚。

不知近来南台气象善可?想来定是春暖花开,正值好风光罢,必安神往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