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亦是由此见我偶尔能为旭凤挡灾,天后对一同下凡之事,并未横加阻拦。生平首次,我们有了自在独处的时间。
天界处处是刻意为之的精致,约束之气甚重。凡间山河花草,却浑然天成,各自生发蓬勃。我们舍了幻形之术,悠然行走其间,都觉畅快。
旭凤道,诸多诗词,非要将天然花木以宝石珠玉作比,着实无趣。玉石虽然永恒,但四时不变,不香不柔,无死无生,也无意趣。
我闻言笑笑,嗅了嗅面前一枝腊梅,侧身拂开。他望着我的动作,忽然又道,但润玉的玉,却显出君子端方,比得甚妙。
我道,你今日怎如此殷勤,可是有事求我。
旭凤笑得得意,道,确是有事。求兄长随我尽快铲除了那藤妖,好去赴一场人间盛事。
他所说的,原是上元灯节。
旭凤生性活泼,颇得叔父月下仙人的喜欢。我要读书只有去省经阁,他却还能去姻缘殿里翻看凡间话本。看来此次为了游玩尽兴,他的确是做足功课。
那藤妖不堪一击,此战并无惊险。我二人理了衣袍,在暮色中往城内行去。各处摆席卖唱,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旭凤在天界可着金衣,于人间帝王却恐有冒犯之意,易惹麻烦,是以换了暗青提花纹的锦袍。我一身白衣,却是各处皆宜,他未说看腻,我便也一直如此穿。
我们混迹人群,偷眼观察旁人一阵,学着他们的样子掏钱买酒。天界酿酒动辄千年万年,却没有人间十年的一坛花雕浓郁醉人。
我喝了半坛,便觉眼前一片花灯朦胧,意识到自己酒量不济。不禁叹道,此间光阴短暂,人情风物却皆浓郁。做个凡人也好,喜怒哀乐种种,匆匆体味一遍,便可了此一生。
旭凤笑道,怎可做如此想,我还想与兄长长久相伴同游。
他似也有几分醉意,不再收敛玩兴。他一抬手,两枚铜板无声落在街边摊角,摊上一条红线悄然飘起,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落于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