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可以感谢他至今为止的陪伴和照顾。”
千里有些意外:“……你还会说这样的话,明天要下冰雹了。”
余光瞥见了去付账的真堂徐徐从走廊深处踱步出来,物间仰头望月,映着月亮的碧眼中化开了清冷的恍惚。
“我很懂吧?毕竟,我也从来不讨厌我父亲。”
不知怎的,千里鞠躬时想到了几个月前那个衣香鬓影的宴会夜晚,物间的言行贯彻初终,他一直是他。
原来他能让人气得牙痒痒,就是因为他面对人生总是笑得如此透彻,以至于能肆意看穿他人内心。
那双碧海般澄亮的瞳孔浮现在脑海。也许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这种被他洞穿的感觉。
她鞠完躬直起身来,发现恋风有资似乎又消瘦了一些,像个撑着西装的衣架子。这个男人似乎永远也不肯说出他背负着什么,又在与什么较劲。就连恳求她好好考虑的那个电话,现在回想起来都似乎包含了七八分演技。
即使如此,千里也从没有讨厌过他。
“父亲,”期待与失望都咽回了心里,她选择再叫他一次,“保重身体。”
恋风有资嘴唇微动。
转身离去时,脚步声似乎要唱响一曲离别。千里打开门,听见后面更加急促的足音传来,男人快步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腕。
“如果——如果我让你去做想做的事,你愿意留下来吗?”
千里回过头,看见一行泪从那张布满乞求的面容静静落下。滴落地面时,她曾祈祷的可能性从中生根发芽,那是恋风家缺失已久的爱的温度。
忽然接到真堂的电话,物间还是有些意外。
“儿媳妇还是女儿本来无所谓,手续都办妥了就差交通知的时候反悔,才是最糟心的。不仅白白出门一趟,银行说的那些好话也要作废了,我爸可是气出白头发了。”
物间哼了一声:“令尊本来就满头白发。”
恋风有资反悔了,连带着恋风千里也决定拒绝收养。虽说杂七杂八的手续本就都是手下人去操办的,真堂老爷只是听句话,折腾半天仍是浪费感情。
这是物间曾设想过的结局之一,恋风有资点头那天,本以为可能性已经消失了,怎料有些人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最重要的决断偏偏要等到最后关头。
也许他是个优秀的商人,但走出银行时,有许多因素会影响人的决断力。人生不像股市,收放买卖都遵循着固有规律,恋风有资面对人心,还是没能像在工作中那样当机立断,终是纠结到最后。
天近黄昏,物间远远看着下沉的夕阳。只希望千里更期待的,其实也是这样的结局。
真堂换了个话题:“借我打通我父母,以企业规模的力量对恋风有资施压,难道不违背你远离公司经营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