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小李把车停到了路边,裴见深下车,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唯一的弟弟。
裴见微带着裴骄一起扑了上来,扑通一声,两人在裴见深面前齐齐跪了下去。
裴见微伸手紧紧地抱住裴见深的大腿,仰头哀嚎道:
“哥、哥哥,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吧,哥哥,只有你能救我了……我求你,求求你、求你看在爸妈的份上,看到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份上……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混账,我会改的哥,我一定会改的……你不救我我就得死啊!哥、哥哥,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啊!!”
裴见深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望着眼前涕泗横流的裴见微,忽而想起了裴见微小时候。
他与裴见微只差两岁,小时候是一起长大的,那时裴见微就不愿意叫他哥,每次只有闯祸了之后才会装乖嘴甜,哥来哥去,抱着他胳膊撒娇讨饶。
一如现在。
但无论裴见微是不是当年的裴见微,他早已不再是年幼时的他。
再心痛也不会心软,再不舍也要割舍,再愧疚也不能再纵容。
摇了摇头,语气里有三分悲哀,裴见深轻轻道:“见微,我救不了你。”
裴见微仰起的面孔一瞬凝固,仿佛被定格了一般,无意识地流露出了些许刻薄的怨毒与阴冷的憎恨。
但他迅速地掩饰了过去,下一秒便又换上了那副凄凄惨惨的神情。
血脉相连的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裴见微不信裴见深真能如斯狠心,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哥,你是不是还因为过去的事怨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那时候我蠢,识人不清,见钱眼开,我、我不是东西!哥!我给你磕头了!你不管我可以!求求你收留骄骄,照顾他的后半生吧!他可是你亲侄子,是咱爸咱妈亲孙子,我的错我自己承担,但是祸不及子女,更何况骄骄他还没成年,他才十七岁啊!”
一边说着,裴见微一边让裴骄给裴见深磕头。
太阳悬在头顶,地上滚烫而又坚硬,跪在地上不一会儿,裴骄膝盖连着小腿泛起一股针扎般锐利的疼痛,随时间推移,逐步转变成了一种麻木。
比双腿更麻木的是裴骄的大脑,自见到裴见深的那一刻起,裴骄就感觉自己灵魂好似被解离了一般,留在原地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裴见微按了按他本就低垂着的脑袋,仿佛拧开了看不了的发条,裴骄开始机械地磕头。
他磕得很认真,一下又一下,脑门很快就破皮出血了,火辣辣的痛意,但事到如今,裴骄早已感受不到□□上的疼痛。
裴见深没拦,看着眼前卖惨做戏的一对父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见微,你知道洛青青跟你离婚前专门找我说了什么吗?”
裴见微是真不知道洛青青说了什么,但本能地有所猜测。他心下一慌,急忙解释道:“哥,你别听她胡说,那个贱女人,她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她、她一定是外面有……”
打断裴见微的胡言乱语,裴见深冷冷道:“见微,我有录音。”
裴见微不知道裴见深是真的有还是故意诈他。他不见棺材不落泪,理不直气也壮道:“什么录音?哥,你得让我死也死个明白啊。”
他刚说完,裴见深竟然真的拿出手机,打开了一组录音文件。
“该死的,怎么这么突然就要搬家?一定是裴谨修那小畜生撺掇的!可惜啊可惜,骄骄,你那刀要是再插深一点,对着他的心窝插一刀,直接要了他的命就好了!”
紧接着是稚嫩的童音,阴恻恻的,天真的残忍。
“是呀,我要是杀了他就好了嘛。”
裴谨修生日宴后,裴见微父子曾说过很多次类似的话语,洛青青最开始听到时如遭雷击,大惊失色,回父母家住了两天。
冷静了几天后,洛青青回到了昊山庄园,趁裴见微父子不备时录下了录音,最后果断地跟裴见微提出了离婚。
裴见微虽然意外,答应得倒是很干脆,洛青青为了离婚而准备的录音并没用上。
但离开昊山庄园的那天,洛青青不仅将录音交给了裴见深,还反复提醒裴见深,注意提防裴见微父子。
“……”伪装出来的乞怜面具应声碎裂,同时,仿佛有一块黑洞自心口蔓延,迅速地扩大,顷刻间便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裴见微惶惶地睁大双眼,知道这黑洞名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