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歌声一飘出来。就远远地盘旋在大半个寨子:
“十箩稻米九当捐,十担香茶九交租。”
棚窝里,满身油垢污垢,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人们,情不自禁地从满是悲伤与痛苦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边倾听着歌声,一边往这边走来。
“剩下一箩养儿女,儿女饿肚哭不住。”
砖房里,丰满美丽,穿着绸缎衣服的小姐,和她穿着长衫的肥硕父亲,同时流露出了憎恶厌烦的表情,命人把房门关死一点,嘟囔着“鄙俗之音”。
“......勒紧肚皮难藏恨,吃糠咽土不认输。”
很多人已经走到了一起,难以自已地跟着一齐唱了起来。
他们唱的投入,似乎将痛苦,将愤怒,把对即将面临的更加悲惨命运的悲哀,跟着三姐清亮热辣之极的歌声,汇聚到了一起:“河水涛涛卷大浪,世上何处有此理。一年百日无闲暇,世上千般皆无份!——”
人们看着你,看着我,看着他。在汇聚的歌声里,听到了与自己一样的痛苦,一样的悲哀,一样的愤怒。
歌声停止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全寨大部分的贫苦的乡亲都聚集在了一起。人们围着三姐,都在无声无息的哭泣。
这个无声无息,最可怕。
终于有人说话了。是一个孤寡的老婆子,她的丈夫、儿子,都因为得了大肚子病死了。她哆哆嗦嗦地说:“再唱一首吧。再教我们一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