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他这么想着,擦去脸上的血,舔了舔,抹在唇上,纯当做抹妆。刚想咿呀一声,却喉咙嘶哑——他这几天下来,给受重伤的战友,唱了太多,已经损害了以往视之若命的嗓子了。
他便冷哼一声,沙哑着嗓子,问那个同伴,“姓林……林大帅,说要坚守到城东门全部撤离为止,我们打了这么多天了,从几千人,到几百人,现在,就剩这么些了。你说,他们到底走完了没有?”
他那个庸俗的爹呢,在西线应该也走了吧?
可是同伴大概太累了,半天没有回答。
远处忽然火光起。
“起来摸枪了。”他踢了一踢那半天没有嚎叫的同伴。
“喂!”他连叫了几声,忽然觉得不对,蹲下一摸索,仔细一看,全身的血都凉到了头顶。
他的战友,原先笑嘻嘻地说,自己的胳膊脱臼了,要他医治。可是,他伤的更严重的,明明是下腹和腿部,腰上破了一个大口子,肠子都露出来了半截。而身边的粮食、绷带,一点儿也没有动过。
无论他怎么摇,都一动不动了。
而这壕沟里,白天就浸了太多的血,血腥味,重到,连岑建德这样闻惯了各种名贵香料,能闻味识人的,都麻木了鼻子,再也闻不到了……
这个穷鬼……这个……之前是强撑着的吗……
片刻前,壕沟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还是温热的。活着的。
他就叫自己给他包扎,死皮赖脸叫自己给他唱戏……
岑建德对着这具肠穿肚烂的尸体,竟然开始出神。
半晌,他回过神来,忽然嘲笑地想:恐怕他那老爹,都想不到,他儿子,竟然还能在一堆尸体里若无其事走神的时候。
他无言地伸出手,合上了那双眼。站了起来。望着越来越近,越来越长,似乎无穷无尽的山下的朝廷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