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真有仁义,为什么不对你们的孩子施加以仁义,教他取得小小的童年的一些快乐?
倘若真有仁义,为什么不对田野里汗流浃背的农夫施以恩义,教他们少交几层租子?
倘若真有仁义,为什么不对那些饱受勒索的商人分去半点宽容?
倘若真有仁义,为什么不对那些不幸的女人,譬如的他的母亲,分享半点的尊重?
那些四书五经,有什么用呢?考上科举做什么?当官做什么?用一辈子来维持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而已。用一辈子维护那些乡野里愚蠢的禄蠹缙绅能安安稳稳地收租子——也维护自己家安安稳稳的收租子。
但是,一个少年人的喜好,一个少年人反叛的心思,在这一级级君臣父子重重压下的世界里,是无足轻重的。
他的少年时代,是晦暗,阴沉的。
自从母亲去世后,冰凉阴暗的大宅子里,总是一整天,一家人三个,父亲,兄长,他,除了饭桌上的例行的问候声,除了圣恭圣训,再不说一句私话。
无话可说。少年人服从成年人,弟弟服从哥哥,儿子服从父亲。臣子服从君王。
只需要下命令就足够了。哪有别的什么温情的话可讲呢?
府邸里的杨柳枯了,桃花荒芜了。池塘的残荷早就被清理了。游园的园子荒废了。
男子当学习经济之道,这些不过是“精致的淘气”,美何足轻重——就像他的母亲,也是无足轻重的。
这些无足轻重的东西消失后,这里,便真是一座府邸了——不再是“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