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随意静听了一会儿,沉静道:“大人,白虎族有句话,叫斩草要除根,那日我若放他们生路,他日他们必将卷土重来。不如我将他们全数斩杀了,莫留一人回去通风报信。”
青魂怨极,“白虎族白虎族,你现在张口闭口都是白虎族如何如何,曾经在青龙族学到的道理呢,你都放在心上了吗?”
宵随意不解,“大人当时不也没阻止我么,还替我圆说参军兴军之言,为何现在却说我的不是了?”
青魂道:“我并不反对兴军之策,只是你……莫要忘了初心。”他的怨怒之气化作一阵叹息。
宵随意看着他矛盾又痛苦的模样,知道他所言为何意了。他是怕自己被某些事蒙蔽了心性,像阿海一样,走了岔路。
“我不会忘的,有些事,我必须要那么做才好。”宵随意郑重道,“若要做成某事,总要有些取舍。我若不让族长与长老们见识一番白虎族盗寇为非作歹的样子,怎能让他们有了兴军的决心?您替我说话,也因此有了凭据,不至于让他们以为你是偏袒我。我自认,没有做错。”
青魂缓声下来,“或许有更好的方法。”
宵随意却摇头,“没有或许,也不会有更好的。您终究是太过仁慈了,白虎族还有一句话,虽您不爱听,我还是要说,曰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不知您懂不懂?”
青魂面容苦涩,他懂,他怎能不懂。当初他与白虎分道扬镳,便是因为这些云泥之别的理念。那时候,白虎始终认为自己所坚持的是对的,人性本恶,须靠法度制约。而青魂却不苟同,他认为法度只能让人表面屈服,并不能从心底改变人族本性,唯有以德义教化,方可长久。
他们僵持不下,最后决定,孰对孰错,让时间来证明。他们各领一方土地,各有一批追随之人,年年岁岁过去,有诸多摩擦与碰撞,青魂也迷茫过,终是不愿改了初心。
如今,他看着眼前的人,想着发生的事,不由开始疑惑,自己错了吗,最初信誓旦旦坚持的,莫不是只能成为这历史洪流的陪衬?
第189章
青魂满目皆是惆怅与迷茫,宵随意搂住他,“相信我。”
青魂推开他,“你回去吧,让我静一静。”
宵随意望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心软了,想依着青魂,对方说什么便是什么。可真能这样吗?他捏紧了拳头,他若依了他,那些誓死追随的族人算什么,他苦心孤诣的这三年又算什么。他不能心软。
他必须要做出取舍,倘若此刻放弃了之前布局的一切,便要永远庇佑于青魂的羽翼之下。他日白虎族来犯,他便什么都做不了,就像他前世保护不了师尊,他也将看着青魂毁灭。
他凝望着青魂的背影,忍不住道:“您不知道结局,我却是知道的。既然让我存在于此,我便要改变历史。”
青魂回身过来,甚是疑惑,“什么结局,什么历史?莫不是你藏着其他真本事,竟能窥得天机?”
宵随意真想一股脑地告诉他,自己到底姓甚名谁,从何而来,是何身份,又将回哪里去。可他张了张口,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那些如裹脚布一般冗长的故事,说出来了,青魂会信吗?会不会也觉得自己被白虎族迷了心智,胡言乱语呢?
就像他不得不隐瞒着柳权贞,眼下也不得不隐瞒着青魂。
“我的意思是,白虎族来犯只是迟早的事,防微杜渐乃是必要之举,不然您要面对的,便不止是死一个流民那么简单。”
终究是没将心里话说出口。
青魂不愿再与他较真这些问题,再次下了逐客令。
二人的交流无疾而终。
兴军令还在继续,宵随意和青魂的相处时日愈发少了。
有一日,边塞发生了要事,出现了一支来自白虎族的队伍。他们有上千号人,在两族交界地安营扎寨。他们穿着铠甲,配着武器,骑着战马,个个年轻力壮。
青龙族自打有了兴军之策,便时常有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去草原边界巡视。这些士兵虽受了命,却不曾遇到白虎族正式的侵犯,偶有两三盗寇,亦能轻松解决。他们本以为这戍守边塞的命令是小题大做,时常闲游散漫,不当回事,如今见到了真正的白虎族士兵,不由吓傻了眼,忙不迭快马加鞭,朝草原中心报信。
此时距离初初开始颁布兴军之策已有一二年,那些曾经的热情已逐渐被质疑取代。有不少人开始厌倦每日重复的无休止的训练,想着,这无聊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到底白虎族是不是真的打算侵犯我族,不会是某些人杜撰出的幌子吧。